《鏡中的回憶》

『我詛咒他。』

『大戰無友,……若阻擋我們的去路,我詛咒他,以意為靈,讓他消失在我們之前,用他的血洗開我們的大地。所以我詛咒他,如果他要阻礙我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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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上 AM 11:21


「我詛咒他……」


「沒事你是想詛咒誰啊?」

熟悉的不爽語氣外加更加熟悉的巴頭招式,隨著運動原理,我就這麼撞到旁邊的車窗。

眼冒金星的當下,似乎又看到微笑招手的阿嬤……

「你真的很愛說夢話耶,千冬歲還跟我說上次在湖之鎮時你也在夢囈,他還問是不是要給你一些雪野家家傳的安眠配方讓你好睡一點。」

「那學長你的回答是?」好痛喔,揉揉頭上的腫包,我再次肯定如果哪天智商下降,罪魁禍首一定是每天不巴我頭就不高興的學長。

「我說直接把你打昏就可以睡的很熟了。」即使是低垂的帽簷也擋不住那沒安好心的視線。

……
我說的沒錯,學長果然不會放過任何一次可以巴我頭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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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風和日麗,堪稱是完美天氣的清晨。幾乎是每出門必有災難的我,決定今天都待在黑館,利用魔力寶貝來撫慰我飽受驚嚇的心靈。

正當我將食屍鬼打到快沒血,準備取出封印卡抓寵時,突然「碰!」的一聲……

學長再次無視我的門鎖直接踹進,而腦袋一片空白還未回到現實的我,螢幕上華麗的抓寵畫面已被華麗的仆街給取代。

「褚,跟我出任務。」完全不在意我的一臉哀痛,學長丟出了讓我疑似得到幻聽的恐怖言論。

跟學長出任務!?

我可以說不要嗎?

「少囉唆,你進到學園這麼久,任務也接過好幾次,到現在怎麼可能還不習慣?」隨便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學長一副沒藥救的表情。

老大,那是因為我是個正常人啊。而且回想以往的任務,除了原蟲那次是自己主動接下外,其他都是被強迫拖下水,哪可能會習慣啊。

「要怪,你就怪夏卡斯吧,誰叫他臨時派了這種要兩個人才能出動的任務。」

那你可以找夏碎學長啊,他才是你的搭檔吧!

「夏碎他另外有任務,而且……」學長嘴角彎起一抹弧度,讓我聯想到奴勒麗學姊的種族,「你總有一天要學習獨立,我不想一輩子當你這個菜鳥的代導人。」

我完全無法反駁,自從伊多被變臉人傷害之後我一直痛恨自己的無力。雖然不奢望能像學長強的跟變態沒兩樣,但至少……至少不用再躲在別人背後。

「好吧。」默默的關掉網路,我開始準備保護起自己的必備物品,絕對不要再像女鬼事件一樣白癡到忘記帶夏碎學長的護身符。

畢竟對於實力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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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學長,為什麼這次不用傳送陣反而搭火車。」記得以前都是直達地點又快又方便,哪需要用到交通工具。

說真的,臺灣的火車便當雖然不錯吃,但那個幾乎成為傳統的誤點真的會讓人等到抓狂。

而且以自己的意外體質,他非常不希望自己的災難史上會有列車出軌的紀錄存在。

「這次的地點不能使用傳送陣。」婉拒了便當阿嬤的好心推薦,學長將帽子壓的更低,「我們現在要去的目的,委託人是說那裡會讓人鬼打牆,推測應該是鏡妖造成。鏡妖的結界會反彈陣法,即使用傳送陣最後也只是傳回原地,所以要自己走過去。」

鏡妖?

我的腦海出現一個從小聽到大的床邊故事,一個濃妝豔抹的老女人對著鏡子很自戀的問到底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然後鏡子就會不顧是否會被當事人惱羞成怒的打碎洩憤,很誠實的說出真正的答案,然後引發接下來的殺人事件。

老實說,我一直很佩服那面鏡子的勇氣。

「不是你想的那種東西。」學長瞪了我一眼,「鏡妖在妖怪中還算是溫和的種族,只是喜歡惡作劇製造出讓人走不出去的幻象迷宮來捉弄人。雖然能力強大,但並不會傷人。只是要驅趕它就必須有一個人牽制才行,而且鏡妖會排斥陣法,需要用幻武兵器嚇阻才會離開。」

要用幻武大豆威脅才肯就範,聽起來很像學園那台會咬人的飲料機。等一下,我好像聽到要有一個倒楣鬼當誘餌才行?!

「沒錯,那個倒楣鬼就是你。」

……
我果然還是不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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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火車後坐上委託人提供的昂貴轎車來到一處嶄新亮眼卻無人煙的社區,委託人是這家社區的建造公司老闆。好不容易花大錢蓋好房子,偏偏每次帶客人進來參觀卻老遇到鬼打牆現象而賣不出去,不得已只好委託求助。

在把我們送到目的地之後,那輛高檔轎車就以符合它價錢的高檔速度瞬間絕塵而去,那股拼命樣就像被鬼追似的。

不過雖然不是鬼,但其實也跟鬼差沒多少,我不禁黑線的想。

站在社區入口,褪去偽裝打扮的學長皺著眉頭觀察情勢,最後交代一邊閒閒沒事幹的我幾句話後就把我給踹進去。

一氣呵成程度如同行雲流水般毫無窒礙,完全不顧我任何內心的哀嚎。

雖然我知道就算真的哀嚎出口,學長也只是踹的更大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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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握著米納斯壯膽,另一手抓著學長給的社區路線圖,身上圍著是學長說避免迷路的紅線 (線的另一端在學長那兒),現在的情況是一整個哀怨。

照學長的說法,身為誘餌的我必須親自走一遭引鏡妖出來。一旦發現就算看著地圖也只是在原地轉時就拉緊腰上的紅線,然後學長就可以掌握鏡妖的大概位置了。

說的很簡單,但一個人走在明知有妖怪出沒的無人社區時,即使理智上知道有比妖怪更恐怖的學長罩所以不用害怕,但情感仍然不知道啊!(當然,當我腦袋出現這個想法時,不意外地又是以被巴頭做結)

而且重點是,路上絕對不可以直視任何會映照出自己影像的東西。無論是鏡子、窗戶,甚至是地上積水,絕對不能看影像中的自己雙眼。雖然學長並沒有說觸犯禁忌的後果,不過按照以往慣例,還是乖乖照做比較保險。

頭上的烈陽照的頭昏眼花,這時就深切感受到Atlantis的好處。雖然靈異現象至今仍無法適應,但是四季如春的氣候這點在返回原世時就會特別想念。

對了,何必這樣辛苦的曬太陽乖乖找目標。記得上次回收原蟲時,米納斯就曾經幫我把原蟲直接抓過來,如果換成鏡妖的話不知道效果如何。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請讓隱遁者見識妳的敏銳。」扣下扳機射出無數的小水珠,隨之分別四散而去。

過沒幾分鐘,一陣拖著重物的聲音自前方傳來。只見一面長著一隻腳的穿衣鏡被包在大水球中直接拖來,正當我驚嘆著米納斯的效率依舊神速時,不幸的事情發生了。

鏡妖既然是面穿衣鏡,當然可以照出影像。而我,就這麼和鏡中的褚冥漾對上視線。

『大戰無友,……若阻擋我們的去路,我詛咒他,以意為靈,讓他消失在我們之前,用他的血洗開我們的大地。所以我詛咒他,如果他要阻礙我們的話。』

一瞬間,我只看見鏡中自己那雙黑色的瞳仁,憤怒、悲傷、憎惡、傷痛、憤恨,各種負面情感隨著熟悉的對話席捲而來,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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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

感應到手中紅線傳來不明震動,心下明白事情出了意外,正想沿著紅線追尋褚的蹤跡時……

一根疾速飛來的黑針剎時刺斷了紅線,「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來襲者見識你的憤怒。」往襲擊方向射出一槍後,便立刻退離原地。

原來的地面瞬間插滿無數黑針。

「反應很快嘛,不愧是黑袍。」冷酷的嗓音伴隨戲謔的邪笑,接下來是更多的攻擊。

「光結圓、光與影交織起,肆之烈光盾。」雙手結圓將飛針擋下,「安地爾,又是你!」

「沒錯,為了讓你們親自送上門,我可是費了好大的苦心呢。」右手夾著一根黑針,安地爾笑得刺目。

「你又想對褚做什麼,他是不會跟你走的。」擔心不知安危的褚冥漾,冰炎知道此時不能貿然攻擊。

「你說你親愛的小學弟嗎?」安地爾笑的更開懷了,「放心吧,我不會對目標動手的。只是你知道嗎?我一直很好奇轉世的妖師能力究竟覺醒到幾成,所以……」

感應到四周氣息的變化,冰炎更加戒備心神,卻見到不同以往的褚冥漾出現眼前。

「……就委屈你當一下白老鼠了。」安地爾的話語一落,緊接著是褚冥漾毫不留情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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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別於平常的笨手笨腳,褚冥漾的動作犀利無情,幻武兵器的水子彈不僅速度飛快,並且具有腐蝕性。

不一會兒,四周的房屋立刻出現溶蝕的現象。

「褚,你給我清醒點!」烽云凋戈的威力太大,必須想點別的辦法,「爆火、隨著我的思想成為退敵所用。」一圈繩子頓時出現套住已陷入瘋狂的褚冥漾。

「你的束縛不存在,你的禁錮不存在,無用之物,回歸虛無。」隨著吐出的話語,原本緊纏褚冥漾的繩圈頓時鬆脫落下,在掉落地面後立刻灰滅。

「傾聽吾之聲,順服吾之令,撕裂者之牙。」

平整的地面出現好幾道石柱,驚愕於褚冥漾的表現,一時無防備的冰炎閃得有些狼狽。

就是這個!無視任何規則的言靈之力!

只要有這個,吾主的復甦就有希望!安地爾不禁興奮的顫抖。

「褚!你清醒點!」他真的不想……不想使用極端。

回應他的是數道冒著紫煙的毒水柱

沒辦法了,「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迷失者見識你的……」

「你要殺我了嗎?」

「……,身為朋友的你也要殺我了嗎?」抬頭,失焦的雙眼流下了兩行血淚。

冰炎怔怔的看著褚冥漾的反應,這個情景,似乎又重回遠古的曾經。


『……,你背叛我。你和其他人一樣,只想將我放逐到永恆的黑暗。』

『你阻礙我,……,我詛咒你消失在我眼前。你要殺我,冰牙族三王子,我詛咒你即使輪迴,也要記得你親手殺了我!』


「束縛之風!」千年與今世的交錯,失了神的冰炎四肢頓時被無形的風給困住。

看見情勢底定,原本冷眼旁觀的安地爾走到褚冥漾的身邊蠱惑,「冰牙族三王子不顧朋友的道義要殺你,所以你要先下手為強,偉大的妖師。」

「對,你和其他人一樣都要殺我,所以我詛咒你,我要先殺了你。」喃喃的伸出手掐住眼前人的脖子,隨著耳邊的蠱惑加重力道。

「嗚……」求生本能促使冰炎拼命掙扎,原本藏在黑袍中的某物滑落在地,在太陽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不由自主的被光芒吸引,褚冥漾放開了手中的「敵人」,彎下腰拾起一條刻有火紅烈焰的銀牌項鍊,卻在碰到火焰的那一刻,全身突然起了燒灼般的痛苦。

「啊啊啊啊∼∼」彷彿連鎖反應,褚冥漾的小指竟然出現了一條青色的蛇紋,讓他痛的抱住身體動彈不得。

「嘖,是水妖精的誓約。」眼看情形不對,正當安地爾決定親自動手解決掉屢次破壞他計畫的冰炎時……

「離學長遠一點!」

雖然依舊疼痛,半跪在地的褚冥漾一恢復神智,只看到變臉人拿著黑針戳向學長。看到學長遇到危機,下意識的瞄準安地爾頭部扣下扳機,卻因手指發抖而失了準頭。

右肩中了一槍,看著冒著毒煙慢慢腐蝕的傷口,安地爾可惜的說,「呿,差點就成功了。這次就看在你讓我看了一場好戲的份上,褚冥漾,我們下次見了。」

沒你是來鬧的嗎?

完全搞不清現在狀況的褚冥漾,朦朧雙眼隨著安地爾消失現場,很乾脆的給他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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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雙眼,一樣貧瘠的房間,我知道現在是躺在學長的床上。

吃力的轉動頭部,只見學長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閃亮的銀髮在晚風吹拂下飛揚。不知道是否錯覺,我又看到學長發出了像精靈般的亮光。

「褚,你醒了。」應該是聽到我的心聲,學長轉過頭來看著我,身上的亮光也消失了。

我果然是昏頭眼花了。

「抱歉,學長,我把事情搞砸了。」印象中只有自己違背了學長囑咐中了鏡妖的招,還有不知何時出現的變臉人,其他自己什麼都不記得。唯一確定的是,他應該搞砸了這次的任務。

似乎沒料到我一清醒就會這麼說,學長略一挑眉解釋道,「那個鏡妖是被安地爾控制才會作亂,既然安地爾被你趕走,那任務也算成功了。那個鏡妖為了賠罪,特地把我們兩個傳送回學校。提爾已經幫你看過了,你只是使力過度,睡一覺就沒事了。」

為什麼鏡妖可以把我們傳送進學校?

「只要有鏡子,鏡妖可以把物體送到任何一個地方。」

不過他沒說的是,終點竟然是提爾的浴室,而那個蓬毛獅頭剛好在哼歌淋浴……

他考慮找時間去找那個鏡妖算帳。

「你今天先睡我房間,剩下的事明天再說。」

想想自己也沒那份力氣走回去,我決定還是聽學長的建議好些。闔眼前,左手忽然摸到一隻熟悉的絨毛大兔子。

結果學長還是有抱著兔子一起睡嘛,人雖然酷但私底下還是挺可愛的。

「褚,你是不是真要我把你巴昏才甘願。」

嗚∼,真的不想聽就不要聽嘛。好啦,不要瞪了,我睡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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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單純的睡顏,冰炎沒告訴褚,其實鏡妖最大的能力,在於直視鏡中倒影時會引發心底最黑暗的記憶。

明知這次任務的危險性,雖然沒料到安地爾的攪局,他還是想賭一把。

畢竟褚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真正的祕密,在那之前,他希望不要再重蹈千年的覆轍。

「我發誓,絕對會保護你的。」握住胸前的項鍊,冰炎堅定的起誓,吟唱那久違的歌謠。

「給我親愛的朋友,願主神能庇佑你。
在痛苦劫難之後那些黑暗深淵已經隨之消失不見。
香甜的果實芬芳的氣味,故鄉的風會陪伴在你身邊。
曾經忘卻的往事中希望你還能記得最初開始的那一切。
鏡山的冰雪、凋零的枯葉、金色的夕秋、鋪沙的皓月,還有我們曾經走過的深邃湖邊。
蒂娜彈奏豎琴的聲音還猶然迴盪耳邊,那溫柔會伴你深深入睡。
握著我們深愛的主神之手,你會忘卻痛苦一切。
入睡、長眠。
在你夢中不再有黑暗背負,只有甘甜美麗的氣味。
給我親愛的朋友,祝禱你能擁有主神所賜予的溫柔世界。
延續到,再次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