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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003]  《父 下》 
作者:
繪者: 關谷郁江
出版日期: 2013/11/13  第 12
尺寸: 0頁,  400.0公克,  21.0 X 14.8 X 1.8公分
ISBN書碼: 9789862965108
定價: 320
會員價: 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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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著貴族般的優渥生活;
擁有一群非凡超群的「孩子」們;
聶駁古卻感到現在的自己竟比身為胖子時,
更加悲哀。

因著「孩子」們,他的半身,他的原罪,
掩飾著祕密而活的聶駁古,無法享受喜悅,
甚至親手害死了一生中最愛的女人和兒子!
吸食了愛莎的血肉,侵佔了貝希摩斯的軀體,
掀起眾孩子們怒火的「嫉妒」,就此誕生。
父與子們的關係,
即將踏進更為霸道、暴虐的暗黑領域!

每個孩子都想獨占父,每種原罪都源自於父體,
如今欲望均得以滿足的聶駁古,
卻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無力馴伏欲念的他,只能選擇妥協去傷害他人,
或是──讓自身滅亡!?

+++++---------------------------------------------------------------------------------------------------------------------------------------+++++
第二十三章
貝希摩斯煩躁地數著飛行器上的時間,幾乎想在下一個瞬間回到第一區。
作為皇家學院的新生,貝希摩斯在開學的一星轉後,連續三個星轉都要進行軍訓,也就是說他近60天沒有回家了。今天是軍訓的最後一天,從今天起他可以回家休息一個星轉,貝希摩斯有些失望和彆扭,因為前來迎接他的人並不是所想的金髮執事。看到陌生的侍者和飛行器時,貝希摩斯的心情指數瞬間跌到了谷底。
明明說好了,明明說好了會來接他。
貝希摩斯洩氣地靠在飛行器的座位上,他望著窗外,對那金髮執事難以捉摸的態度感到心慌。
一抵達第一區貝希摩斯就跳下飛行器,到處尋找著傲慢的足跡,他從僕人那裡得知執事此時正在第一區的皇家墓園。
路西法在哪裡做什麼?
貝希摩斯開始向皇家墓園走去,他感到疑惑,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借由傳送門,貝希摩斯很快就抵達了墓園,他走出傳送門,陽光沒了遮擋直接撒到身上。灰眸的少年只覺得心底一點寒意冒出,他在一排排冰冷的墓碑中望見了執事的身影,那人垂著頭,似乎在細細擦拭著對面的十字墓碑。
「路西法——」
金髮執事似乎有些吃驚地轉身,然後貝希摩斯就看見了,被傲慢遮擋住的墓碑上,所寫下的名字。
世界一瞬間死寂下來。

色欲來到了養殖室,這只是他的一個心血來潮——他想要看看,那個女人的「孩子」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
愛莎的體質並不算好,即使沒有在受精的第一時間爆炸融化,她也絕對撐不到「完全體」的誕生。在父的請求下他們找來了埃莫森,為愛莎延長了壽命,但僅僅是延長而已。即使她撐到最後生下了「新人類」,她也絕對不可以活下去。
知更鳥為什麼會死?原罪們保持緘默。
那個「孩子」既帶有先天的殘缺,又沒有啃食到自己的母親補充能量,在養殖室中如何能存活下去?哪怕是殘缺的「新人類」,使徒們所遵守的法則依舊是至高無上的肉弱強食。
色欲打開了門,然後愣住了。
以往四處爬動的紅色肉體消失得無影無蹤,養殖室光滑的地面乾乾淨淨——所有的使徒都不見了?
黑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色欲的目光穿過黑暗直視房間的角落,然後看見了「他」。
「他」已經褪去使徒那可怕的形態,雪白的皮膚遮蓋住紅色的肉膜,單看身軀的話,「他」已經和一般的嬰兒毫無差別。黑暗遮擋不住色欲的視線,所以色欲很清楚地看到,「他」並沒有臉。
色欲的腳步聲似乎驚動了「他」,「他」抬起了頭,仰望著美麗的銀髮青年。
「這真是一個驚喜。」色欲蹲下來,像是抱嬰兒般將「他」抱起。「你吸收了其他的使徒?已經很接近完全體了,那個女人的執念真不可小看啊……」
色欲瞧著懷中乖巧無比的「他」,摸了摸「他」的頭。
「但是很可惜啊,father不願意承認你。」色欲輕聲道:「所以你什麼也不是……」
一直很乖巧的「他」在色欲的懷中輕顫了一下,發出像貓兒一般的嗚咽聲。
色欲沉默久許,然後抱著「他」起身向外走去。
「好吧,至少我們可以遠遠地、遠遠地看一眼father,我們的父……」
剛從中央研究所走出來,色欲就聽到有人在叫他。
「下午好,色欲。」
色欲回頭就看到傲慢那張笑瞇瞇的臉,金髮執事心情很好地向他打著招呼。看到色欲懷中的「嬰兒」後,傲慢有些意外地推了推眼鏡。
「哎呀呀,真是出人意料。」傲慢端詳著「他」空白的臉。「這真不錯……」
色欲皺起了眉頭,他盯著傲慢那明顯愉悅的臉,心中感到不妙。對於眼前的暴君來說,能讓他愉悅的事情……
「你做了什麼?」色欲向傲慢走近一步,突然變了臉色,他聞到了貝希摩斯的味道——色欲已經意識到,對面的鬼畜究竟做出了什麼事。
「該死!」色欲將「嬰兒」塞到傲慢懷中,轉身向臥室跑去。「你會將father逼瘋的!」
傲慢抱著「嬰兒」,注視著色欲離去的背影,臉上始終掛著那溫文爾雅的笑容。
「那又怎麼樣?」傲慢慢悠悠地跟上去。「瘋掉的父親大人和總是想要逃跑的父親大人,我只覺得前者更好獨占啊。」
金髮的執事偏頭瞥向黑暗,微笑。
「不好好考慮一下本人的提議嗎,懶惰?」

等色欲趕到臥房的時候,老遠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尖叫和怒吼。他推開門,看到憤怒無比的少年抓著神情茫然的男人,毫無章法地打著、咬著、發洩著。
銀髮青年冷著臉,無視貝希摩斯憤怒充滿淚水的雙目,將少年打昏扔到一旁。聶駁古由始至終都是一副空洞的神情,直到貝希摩斯昏在一旁時,男人才突然抖動了一下,他像是老舊壞掉的機器一樣,緩慢而機械地跪在少年身邊。聶駁古眼睛裡沒有站在一旁的色欲,沒有門口抱著「嬰兒」的傲慢,渾濁的眼中只有那名昏迷的少年。他將臉埋在貝希摩斯的手中,身體佝僂成一個壞掉了的弧度。
「打我吧罵我吧……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你高興……只要你高興就好……」
陰暗的房間中只有男人的顫音在抖動著,像是壞掉的答錄機不斷空洞地重複。
「只要你高興就好……」
傲慢無視色欲憤怒的目光,他輕歎了一聲,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感到惋惜。懷中的「嬰兒」用「他」那張沒有臉的臉對著喃喃自語的男人和昏迷的少年,一直在看著,在看著。

貝希摩斯憤怒地瞪著對面的金髮執事,眼神透著一絲受傷。
「為什麼?」
傲慢只是在微笑,一如既往地瞇眼笑著。
「鄙人只是在陳述事實罷了。」傲慢對貝希摩斯的憤怒熟視無睹。「請您不要錯怪父親大人,這一切並不是父親大人的罪。」而是他們的。
「可是他承認了!」貝希摩斯尖銳地咆哮著,少年的雙手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他親口對我說,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殺死了我的媽媽——!!!」
「哎呀呀……」傲慢無可奈何的態度像是在面對一個任性胡鬧的孩子,執事有些傷腦筋地扶了扶眼鏡。「父親大人只是受刺激而產生了胡言亂語,因為愛莎夫人死在他面前,讓他受到了太大的打擊。」
「……」貝希摩斯清秀的臉因表情的扭曲而顯得有些猙獰,他一言不發地凝視傲慢,帶著被背叛的受傷和心酸。
「請務必相信鄙人。如果有需要的話,在下可以請阿斯蒙蒂斯少爺或是別西卜少爺來作證,這裡的所有人都可以證……」
「為什麼……」貝希摩斯打斷了傲慢的話,聲音沙啞顫抖。「為什麼你們都要包庇那個男人!?」
貝希摩斯的雙眼盛滿淚水,少年倔強地不讓淚水流下。他像只受傷的野貓,被踩了尾巴般尖叫:「明明他是罪魁禍首啊!明明就是他!他都承認了,那個混帳、那個混帳他親口對我說的:聶駁古殺死了愛莎!殺死了殺死了殺死了——他殺了我媽媽啊!為什麼你們還這麼包容他!」
無視少年接近歇斯底里的吼叫,傲慢溫文爾雅地笑著。
「那是因為,」空間中所有的雜音寂滅了,傲慢的聲音在這片寂靜中清晰無比。「他可是我們最重要的父啊。」
貝希摩斯愣愣地注視著傲慢,那溫柔宛如向情人傾訴愛意的話語讓貝希摩斯整個人都慌亂了。明明執事一如既往地看著他,貝希摩斯卻覺得對方像是在透過他看向另一個不在此空間的人——那個人才是路西法最心愛的人,對面之人的神情和聲音無不向他闡述了這一點。
心臟開始絞痛。貝希摩斯很清楚,他就要失去眼前的執事了。他慌了,腦中亂成一團:快、快做些什麼啊!做些什麼留下留下眼前的人啊——
明知道這是錯誤的時間和地點,但貝希摩斯還是不顧一切地將心底的眷念說出來了,試圖抓住眼前的人。
「路西法……我喜歡你……所以看著我啊,站在我這一邊好不好……」
少年明明已經顫抖羞怯得無以復加,卻執拗地直視傲慢。
永遠也無法從傲慢瞇起的眼得知他真實的情感,只能看到執事嘴角那越發迷人的弧度。
「這是在下的榮幸。」
貝希摩斯睜大雙眼,看著金髮執事一如既往地禮貌和客氣,卻不應……用在這種場合。少年執拗地仰著頭,偏執地問:「那你呢?告訴我你的想法。」
「沒有想法。」
「……」
見到貝希摩斯震驚的目光,傲慢歎息著,將眼鏡取下擦拭,聲音溫柔依舊。「讓你來說,你會對螻蟻產生想法嗎?」
貝希摩斯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剛剛那種無禮到極致的話真的是路西法說的嗎?
「對於我來說,整個世界都是塵埃。所有人類只不過是生活在這塵埃中的螻蟻——當然,除了我。知道我為什麼選擇成為執事嗎?因為我必須學會、強制自己去『尊重』你們。」傲慢挑起眼睫,他撕掉了偽裝,對呆掉的貝希摩斯露出藐視一切的殘暴笑容。「我不討厭你,也不喜歡你,因為我根本不在乎你。」
無視少年顫抖的身子,傲慢繼續播撒著絕望和惡意。
「對了,我還要請你幫一個小忙。父親大人因為你而越發自責和自閉了,雖然我認為這樣很不錯,但是貝利爾卻拒絕了我的提議,所以我只能補救一下。」傲慢將眼鏡戴回去,紳士地拉起貝希摩斯的手:「來,請你去開導一下父親大人,安慰一下他吧。」(注:貝利爾,原罪懶惰對應的惡魔,憤世嫉俗的荒淫、放肆之魔王。)
那是不容置疑的口氣,或者說根本不在乎貝希摩斯想法的命令態度。
「請你使父親大人愉悅吧。」
好殘忍……
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呢?
貝希摩斯閉上眼睛,淚水滑了下來。
「不——!!!」

貝希摩斯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他被放置在一個滿是鏡子的房間裡。
少年無神的眼掃視了一陣房間,鏡中無數個他在機械地轉動著脖子。貝希摩斯抱著膝蓋縮起身子,將頭埋在臂彎,不願看到自己狼狽到極致的表情。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
貝希摩斯驚嚇地抬起頭,防備地看向四周。周圍除了鏡子還是鏡子,空曠得能將房間一覽無遺。鏡中無數個少年露出困惑的表情——剛剛是他的幻聽嗎,還是他不知不覺把自己的心聲說出來了?
就當貝希摩斯想要再次將頭埋起來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對面鏡中的「他」似乎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貝希摩斯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湊近了認真去看,那確實是鏡子沒錯。鏡子中的「貝希摩斯」也和本體一樣地動作,然而這次少年看得更清楚了一些——鏡中的「他」對他眨了眨眼。
貝希摩斯倒吸了一口氣,這好像是一個信號,鏡中的「貝希摩斯」越發地肆無忌憚了。
「你是什麼!?」
<我是你。>
「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鏡裡的「貝希摩斯」歪頭看向境外的貝希摩斯:<我就是你啊,所以我很清楚,你為什麼這麼傷心,為什麼這麼生氣,為什麼這麼恨『他』,因為……>
「住口——!!!」貝希摩斯用力堵住自己的雙耳,但是「他」的聲音沒有通過耳朵就直接迴響在大腦中。
<……你在嫉妒『他』吧。你嫉妒『他』搶走了媽媽,搶走了路西法,嫉妒明明如此不堪的『他』卻受到了所有人的寵愛,所以你恨『他』——>
「住口!住口!住口!」貝希摩斯開始尖叫,他憤怒地瞪著鏡中的「他」:「我恨『他』!因為『他』殺死了媽媽!」
<在這之前,你就已經因嫉妒而恨『他』了吧。>「貝希摩斯」風輕雲淡地點破了貝希摩斯的逃避。
<關於媽媽被殺,我知道哦,這一切的源頭。他們因為嫉妒而引誘了媽媽,媽媽因為嫉妒而誘惑了『他』,然後釀下所有的悲劇,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嫉妒啊。>
看著忡愣的貝希摩斯,鏡中的「他」狡黠地笑了。
<你因為嫉妒而遷怒於『他』,這是一個圈,由嫉妒構成的死結,圈住了所有人。還沒完哦,既然是所有人,那當然也包括我啦。媽媽因嫉妒產下了我,我帶著她的執念。>
「什……?」
「他」打斷了貝希摩斯的話語,鏡中少年眼中的灰色沉澱成深不見底的暗色。
<我嫉妒哦,我嫉妒著一切。我嫉妒『哥哥』們在我出生前就占有『他』的時間,我嫉妒媽媽用死永遠地留在『他』的心中,最讓我嫉妒的,是你。>「貝希摩斯」貼在鏡面上,好像下一刻就會破鏡而出。<你知道嗎,我出生後爸爸就一腳把我踢開哦。他叫我為怪物,他說他絕對不會承認我。而你,被爸爸如此地寵愛著,『只要你高興』……哼。我還聽說了哦,爸爸之前甚至給你許下了一個承諾,嘿嘿,多麼感人的父子情啊……真是,讓人忍不住嫉恨啊……>
貝希摩斯看著鏡中的「他」,打了個哆嗦,第六感在不斷地警示他:很危險,對面的那個「人」非常危險。
<所以,你在不高興什麼?>「貝希摩斯」趴在鏡面,十指摳著鏡面。<如此幸福的你,究竟在怨恨什麼?>
貝希摩斯不斷地後退,心中不祥的預感越發地強烈。
<啊,對了,我差點忘記了。路西法拒絕了你,他還要你去安慰爸爸。>「貝希摩斯」勾起笑容,一派天真無邪。<很過分是不是?這樣好了,我來代替你吧。>
<我來代替你,去安慰爸爸吧?>鏡中少年的笑容越發燦爛。<這樣你就不會傷心,再也不用傷心了。>
貝希摩斯驚恐地睜大了雙眼,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僵在原處看著「貝希摩斯」穿過鏡子,爬了出來。穿過鏡面的「他」沒了衣服,沒了臉,只餘一副雪白的身軀。貝希摩斯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沒有臉的怪物爬過來,貼到他的身上。
「救命——」
少年的求救聲穿不透鏡面房間,怪物脫去了貝希摩斯的衣褲,它用手抓住少年的手腕,然後將整個身子貼過來。貝希摩斯驚恐到極點,他發現怪物的皮膚,正與他的皮膚「長」在一起,準確來說,他的皮、血、肉、骨正在融入怪物的身體——他整個人要被怪物吞噬了!
「不要……!」
貝希摩斯異常絕望,怪物越來越近,他的鼻尖已經觸碰到了那張沒有臉的臉。貝希摩斯想要偏過頭去,卻只能感到鼻尖傳來鑽心的疼痛——他的鼻尖已經與怪物的臉長在一起。
「不……咕……」
臉頰貼著臉頰後,貝希摩斯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懶惰靠著鏡面,閉上的眼像是在沉睡,他一直都在,房間內發生的一切完全影響不到他。
不詳的血肉蠕動聲已經停止,黑髮青年懶散地半抬起眼,露出暗紅的眸子。滿是鏡子的房間只剩下一名少年,他有一頭蓬鬆的灰色短髮,灰色的眸子靈動無比。嘴角的小酒窩配著嘴角的那一絲狡黠,讓少年看起來一派天真無邪。
懶惰將一旁的皇家學院校服扔過去,慵懶怠倦。「父親在三樓。」
新生的少年接過衣服,笑得很開心。
「爸爸,我來找你了。」

聶駁古靠在床上,空洞的眼混沌地倒影著一切。
他感到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他聽不清,也不想費力去聽,然後有人將他的頭掰起,無神的眼映出一個灰色的影子。
「……爸爸,你答應過我了,要給我一個承諾的哦。」
聶駁古吃力地去辨別,他明明能感受到,那是貝希摩斯,但又有什麼不一樣了。
「我們重新開始吧。所以給我一個新名字,承認我好吧?」
那是一種很玄妙的感受,道不明說不清。他就是知道,對面的貝希摩斯同時也是——
「……嫉妒……」


第二十四章
紅色的高跟鞋砸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剛從飛船下來的女人戴著墨鏡,如同女王一般被十幾個保鑣擁簇著向前走去。守候在通道盡頭的接待員趕緊迎了上去,臉上堆滿了笑容。
「蘭納小姐,歡迎您來到諾頓,請由鄙人為您帶路。」
蘭納微不可聞地皺起了眉頭。接待員並沒有向她做自我介紹,意味著這名接待員的身分是卑微的、屬於那種可有可無的低下存在。不滿和怒氣在蘭納的心中彙聚,她不奢求諾頓星的莉莉女皇會親自來過來,但以她的身分和背景由這種下人來迎接,這已經不僅僅能用過分來形容了。
得到這份差事的接待員自然善於察言觀色,他的臉上的笑容從未中斷過,並且真誠無比。
「小人只是負責這段路的接送,外交官大人已經在接待室守候多時了。」
蘭納心中的不滿被稍稍壓下了點,保鑣們沉默地跟在蘭納身後,幾十人整齊的步伐甚至只踩出一道腳步聲。
接待員帶領蘭納一行人穿過了傳送門,場景猛地一變,卻已經離開宇宙港口來到了外頭。
蘭納愣住了,不僅是她,身後那群最精英的保鑣也不可避免地失神了一瞬。
「妳好,蘭納小姐,我是阿斯蒙蒂斯,諾頓的星球外交官。」
銀髮青年彬彬有禮地伸出手,蘭納簡直是被誘導般地伸出手,她有些迷離地看著那漂亮得不像話的青年吻著她的手背。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唇與手的相貼,明明對方完全是禮貌到生疏的表情,但蘭納只能盯著青年長鬈的睫毛怔怔失神,直到那纖細濃密的睫毛忽的一下扇起,露出一雙冰藍色的眸子——那是非常漂亮的淡藍色,流轉的眼光就像純淨的水一樣透明。
蘭納只覺得一股酥麻從脊椎處升起,她觸電似的飛快收回手,墨鏡遮住了她嫣紅的眼角。蘭納又驚又怕,對面青年那無意間透出來的煽情與嫵媚,讓她剛剛差點軟了腰,甚至呻吟出來!她不是沒有見過漂亮的人,她那受歡迎的孩子也非常精緻好看,完全可以比得上銀髮青年,但是眼前的青年卻透著一股骨子裡的嫵媚與誘惑,那妖媚豔麗的臉簡直與他那禁欲般的神情形成最強烈的反差。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蘭納勾起微笑,打起了官腔。「很感謝諾頓星能提供場地,讓這次星際拍賣得以進行。」
「不,蘭納家族能選中諾頓星,這是我們的榮幸。」色欲也露出標準的官方笑容。「接下來將由我代表諾頓招待蘭納家族,希望各位能在這裡玩得愉快。」
「這是自然。」蘭納嫵媚地笑道,將臉頰邊的短髮習慣性地向耳後撥去。「事實上只要能見到阿斯蒙蒂斯,我已經很愉快了。」
「這是我的榮幸。」面對蘭納隱隱的挑逗,色欲只是不動聲色地進行恭維。「蘭納小姐,妳的耳飾很漂亮,非常適合妳。」
蘭納愣了愣,她嘴角的笑越發嫵媚、而且張揚了,紫色鑲銀的耳飾將那笑容襯得明亮無比。
「謝謝。」她說:「這可是那孩子給我的禮物。」

<……阿、古……>
聶駁古用力抓著衣襟,簡直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你……要記得……是你……殺了我……!愛莎是被……聶駁古殺死的——!>
女人尖利的聲音宛若詛咒,深深刺入聶駁古的腦海中,他蜷縮起身子,無力地張著嘴,像隻缺水的魚。
「爸爸?」
蒙在身上的被子被翻開,刺眼的光芒簡直要穿透薄薄的眼皮照進腐朽的內部。聶駁古無力地睜開眼,逐漸對焦的瞳孔中映入一名少年的身影。是……貝希摩斯?是嫉妒?……不管了,反正對於他來說,那孩子就是那樣的一個存在了。
混沌的腦子不願多想,聶駁古將頭埋入枕頭細細地吸著氣,他不再敢去看少年帶著燦爛笑容的臉龐,那對於他來說太過耀眼了,耀眼得他無處可藏。
「爸爸。」嫉妒沒有在意男人近乎躲藏的動作,少年溫熱的身體貼了上去,從後面抱住聶駁古,毛絨絨的灰髮蹭著聶駁古的脖頸,像一隻撒著嬌的小狗。「你又夢到了媽媽嗎?」
男人單薄的身子在抖了抖,嫉妒臉上的小酒窩渲染出單純的味道。
「爸爸,我都說了啦,這不是你的錯。」灰髮少年歪著頭笑,一派天真無邪。「媽媽不是你殺的呀,不要太在意媽媽的話,她誤會了。是『他們』引誘了媽媽,媽媽才會犯下愚蠢的錯誤,爸爸你只是被波及了。」
聶駁古一動不動,少年柔軟的話像是融化了耳膜般滲進來。
「拿刀的殺手殺死了人,刀有錯嗎?『他們』太過分了,如果不是『他們』唆使了媽媽,如果不是『他們』太霸道了,媽媽怎麼會死,爸爸怎麼會被媽媽誤會了呢?」
——是這樣嗎?
「爸爸太可憐了,明明什麼錯都沒有,卻被傷害了。」嫉妒貼著聶駁古的耳朵呢喃著,聲音甜美帶著引誘:「把一切責任、錯誤、罪惡都還給『他們』,爸爸,這原本就應該是由『他們』承擔的呀。」
嫉妒柔軟地擁著顫抖的聶駁古,嘴角的小酒窩若隱若現。「爸爸,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只有我們兩個,足夠了。」
——這樣做就能得到救贖嗎?就像以前一樣,把一切過錯都推給別人,把一切都排除在他的城堡外,然後沒心沒肺地繼續活下去,會不會好受很多?
聶駁古佝僂著身子,無聲地流淚。他不會輕生,聶駁古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死,即使活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即使口中無數次說著可以死,但他清楚得很,他意識深處根本不想死,所以才在被抓去做實驗的那一刻沒死,所以挺過那生不如死的化驗時沒死,所以被他的孩子侵犯的時候沒死。聶駁古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這種求生精神,那些以原罪冠名的孩子們是他的半身,甚至比他自己還要了解他,他們知道他不想死,所以才會如此無所忌憚吧。
「爸爸,這一切都是『他們』的錯,懶惰、暴食、色欲、傲慢都是壞孩子,對吧?」
嫉妒貼得更緊了,臉色的笑容越發無邪。
「爸爸討厭壞孩子,對吧。」
「……」
「只有我是站在你這邊的,爸爸,你只用相信我就可以了啊。不用再去看別人,不用再為別人而心傷。」嫉妒狡黠地笑著:「讓我們在一起。」
「以媽媽的名義。」
<……阿古……>
恍惚中幼年玩伴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卻是顯得模糊與虛弱。
<……這次,是我把你從神那裡搶過來了……>
那無力的聲音逐漸消逝,再也不現。聶駁古盯著虛空中的一點,慘澹地笑著。
沒有用了,愛莎,沒用的,就算是妳將我從神那邊搶過來,我依舊是一個凡人,身為罪惡之源的愚蠢凡人。

接下來的幾天,蘭納在諾頓星待得很愉悅。諾頓星原本就是一顆高級星球,第一區的皇家聚居地會讓每一個遊覽者感歎於它的瑰麗與輝煌;第二區貴族們的享用手段可是一個比一個厲害;第三區集聚了全宇宙頂級的名店和娛樂設施;第四區的學院城市更是一大特色;在第五區大眾商業街中隱藏的黑市也非常值得一看。
另外不得不說,阿斯蒙蒂斯是一個非常好的外交官,蘭納與他相處得極其愉快。那名銀頭髮的美豔青年彷彿可以看穿她所有的情緒,總是能巧妙地勾起她的興趣。在色欲的身邊,蘭納總是放鬆的、愉悅的。
已經有好久沒有遇見這樣讓她中意的人了,蘭納又看了一眼色欲,彷彿能嗅到銀髮青年無意中散發的色香——被引誘了呢。蘭納習慣性地將短髮撥到耳後,唇邊是嫵媚的笑。那麼決定了哦,在計畫施行後將這漂亮的人兒帶走,讓這份誘人的美麗只屬於自己。
「怎麼了?」色欲注意到蘭納的目光,偏頭禮貌地問道。
「這下面是學院城市吧?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蘭納通過透明的屏壁,從飛行器上向下望去。下方區域的建築分布得很有規律和特色,一簇一簇的,總是數個同樣風格的建築群集合成一個圈,與其他建築群涇渭分明。這裡便是被稱為「學院城市」的第四區,由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學院集合而成的城市,每一個學院都具有不同風格和特色。
「這次拍賣會我的孩子也來了,為了不讓他們的學習落下,我讓他們轉學過來了。」蘭納看向最龐大輝煌的那座建築,微笑地說:「是皇家學院。」
蘭納笑得張揚而嫵媚。
「他們會愛上這裡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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