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U025]
《長生第一部崢嶸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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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牛郎修士與招搖織女的傳說？怎麼會有這樣的故事？本尊活了這麼久，可從未聽說過中州的神寵招搖是這般來的。」
長生發覺自己站在一間不大不小的石室裡，石室內什麼擺設也沒有，四周牆壁灰突突的啥都沒掛，他七玄小劍峰的房裡至少還有一個破蒲團可以坐呢，這裡卻連椅子都看不見。
長生掃了崢嶸一眼，呦，發現這個人長得還真不錯，身形偉岸魁梧，臉蛋可以用那常出現在小說裡的形容詞──線條剛毅來形容。
整個人的氣勢那是像座山，起碼有喜馬拉雅山那麼高那麼大，壓得長生簡直喘不過氣來。
崢嶸其實已經收斂了泰半氣勢，無奈長生道行實在也淺，沒啥卵用，頂著這座山就是一整個壓力山大，簡直要趴。
長生感覺到手裡的親緣羅盤動得厲害，知道陸水蕪肯定在附近，遂也不問自己，而是先問：「我弟呢？」
「你弟？」崢嶸想了想，才笑道：「焚天尊者陸水蕪是你弟弟？」
長生認真地用那雙瞎眼看回去：「對，我弟！沒血緣關係，新收的！」
崢嶸彷彿身體裡的笑鍵開關被按開了，望著長生便是笑得嘴都合不攏。
「見到我有這麼開心？這麼開心幹嘛？莫非是仰慕我的才華已久，今日一見，發現我的確令人見之望俗，是你的心頭所好，樂死了？」長生陰氣森森地說。
崢嶸聲音震震，開口說話能撼動人心內腑，這是真正的超級大能，開天闢地之初四處都是，後來威脅到天道平衡，被天道鏟了好一堆去死的那種。
崢嶸說：「不知道為什麼，本尊一聽見你說話就覺得開心，你應該知道，修士到了我們這種境界，已經很難被外界所影響，所以我很想見見你，瞧瞧你到底是怎麼樣的。」
長生陰森森地說：
「那現在見著了，可以了？也是該放了我弟，讓他和我一起回家了吧！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崢嶸密境再過一會兒就要關門了，我家裡有人等著我回去吃飯呢，我也還得把我小徒弟跟我弟帶回家給我師父看呢，真沒心思繼續在這裡和你聊天說瞎話！養了一堆古魔殘魂的妖修啊，放任那些古魔在九轉靈骨塔裡奪舍修士身體，你這麼恐怖、這麼可怕，還朝著我笑得這麼開心，是要嚇死小築基嗎？」
崢嶸卻說：「你已入元嬰境了吧！在這沒有五系靈力的密境中都能由築基修成元嬰，你的天賦與氣運千萬年來我從未見過第二個，即便是天命之子，天生劍體，也不該有這等修練速度。」
長生聽著聽著，怎麼覺得要糟。
他的小心臟狂跳了幾下，接著就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懸空拎了起來，慢慢移動到崢嶸的面前。
「咿～一個、兩個、三個都這樣抓我，會有陰影的！」長生掙扎未果，果斷洩氣，還差點兒就要放棄！
崢嶸的手輕觸了長生的臉，從額間的半塊玉簡處輕輕摸了下來，長生一被崢嶸碰到，整個人就抖得跟篩子一樣。
不是害怕，長生很少害怕。
興起的是另外一種奇怪的情緒，但那代表什麼，長生不知道，與他有著同樣感覺的崢嶸也不知道。
「天賦五系天靈根，天生劍體，耐心十足，骨齡不過十五，意志、悟性、神識之強卻是世間罕見。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出現在本尊面前呢？你既是天道所鍾，天道又為何會把你送來九轉靈骨塔，莫非是想補償我，成就我的機緣？」崢嶸摸著長生的小手，喃喃念著。
長生抖得更厲害了！
馬的，該不會是像他所想的那樣吧！
這個崢嶸尊者可不是全身完完整整，好好的妖修！
這傢伙和那些古魔一樣，形體是半透明的，從這裡掃過去，可以直接透視崢嶸的身體見到後頭的牆壁。
要死，這不是活妖修，而是不知道已經在崢嶸密境裡留了多久的妖修殘魂。
不，也不對！想歪了！
長生又掃了掃正朝著他噙著笑一臉浪意的崢嶸尊者，這傢伙連殘魂也算不上，殘魂留有生者之前的七情六欲，武力值和能耐也大，而且身上也會留有些許的靈力波動。
但先不說長生完全感受不到對方身上的靈力這點，光是這傢伙先前和陸水蕪打過，陸水蕪的能耐頂到天不過只算個煉虛罷了，妖修崢嶸如果真是能練出這方小世界的大能，那他轟陸水蕪去撞山的那一擊，就算殘魂，都能讓陸水蕪直接升天去。
死蹺翹的那種升！
「……可別叫我猜對了……這位尊者……你如今不過是崢嶸尊者留下來看著九轉靈骨塔的一抹神識？」長生狐疑地問道。
崢嶸聽見長生的話，愣了一下。
「欸，還真是神識！」長生瞪大雙眼。「神識居然能強成這樣，敢問一句，你的本尊生前是多大的大能啊！你是飛升後給留下的？還是死了之後剩下的？」
崢嶸又摸了摸長生，臉上露出有些扭曲詭異的表情。
崢嶸說道：
「小小娃娃居然一點也不怕本尊，還敢用這種語氣與本尊說話。本尊在此處已經不知多少歲月，本尊即是崢嶸，崢嶸即是本尊，兩者又有何不同？」
長生可不這麼認為，他很認真地說：
「這位前輩，別唬弄小道修。魂魄與神識當然不同。魂魄主生，可以轉世輪迴，神識不過是生者被分離出的一抹意識，也就是一個想法，一個念頭。你聽過執念可以輪迴轉世的嗎？沒吧！」
「不！」聽見長生這麼解釋，崢嶸的面容突然扭曲了起來。「若我只是一個念頭，又如何存在這麼久，守護整個崢嶸密境？」
長生說：「怎麼不可能！崢嶸尊者份屬超級大能，超級大能的執念如果恐怖起來，那絕對是可以超越極限的！一份執念生了出來卻沒跟主人一起煙消雲散，絕對有可能一直存在不消失！」
長生再說：
「你知道心魔嗎？九州修士普通認為心魔是一種執念，也就是一個念頭而已。可是它厲害，它是一個人最深最強的精神體，雖然我認為它跟蜃蛤一樣都是海鮮類的小東西啦，只是沒人親眼見過它的形體。但偏偏就是這麼一丁點的小東西，能搞得九州修士人仰馬翻升仙不能，它是種劫難。」
長生說罷又補了一句：「像你一樣的超級大劫難。」
崢嶸的神色變來變去，似乎不想放棄自己仍是身為有主意有力量的殘魂的想法。
崢嶸喃喃道：「神識是不能輪迴轉世的……」
崢嶸又說道：「本尊不是一股風吹就散的神識……」
崢嶸再道：
「我守了九轉靈骨塔千萬年，為了不讓崢嶸密境消失，為了替他留下一條回家的路，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我一直存在、一直存在，悠長的歲月根本不是你能想像的……」
長生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千萬年是多少年？一聽就是很久啊！本尊都死了那麼久了，你都沒散去，還說不是神識，還說不是執念？你的魂魄早不知投胎到哪裡去了吧？
可尊者你等誰啊？想來想去肯定也不會是我家小陸！小陸說你一見到他就搧他去撞山，搧得他都失智、不，失憶了！你不是一直守著九轉靈骨塔嗎，咋會跑出去和小陸打呢？
所以你這是感應到小陸的存在，和小陸有仇才會出去的？
你如果跟小陸有仇，又在等著另一個人，那……不會吧……這全九州跟小陸最有關係的就是鳳照白了！您老這執念等著的是鳳照白？
這千萬年不變的深情守候，居然是為了鳳照白那個跟他說三句話，他能動念想掐死我兩次的傢伙？」
崢嶸嘴唇動了動，低低地念出了那個名字：「鳳照白……戮天尊者……鳳照白……」
見崢嶸那情深幾許的模樣，長生嘶地一聲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神了我……」居然猜對了這三角關係的方向。
不過照理說陸水蕪長得那麼漂亮，是人且有長眼的都會比較喜歡他好不好！
啊，不對，眼前的這個不是人，而是個妖咧！妖修崢嶸！
長生被吊在半空中有些久，脖子很不舒服，感覺自己要被勒死了。
長生說：「這位大能……能先把我放下來不？被吊著都不能好好說話了！換氣很喘的！」
崢嶸意識似在神遊，面色有些恍惚，根本沒有理會長生。
長生見其如此，倒也不驚慌，反而不慌不忙地打探起這間奇怪的石室起來了。
「喂，你是什麼妖啊？」長生無聊，隨意問問。
他也沒想崢嶸會回答。
長生的神識掃來掃去，很有意思地在牆上發現幾個隱匿的陣法，但那些陣法勾的不知道是什麼符文，他只看得懂最簡單的風火雷電，似乎還有天地，其他的因為年代太過久遠，符文記錄早就失傳了，所以一時半會兒長生也只能在那裡猜，猜猜看搖來搖去生機旺盛的是不是木系相關，想想看升上來又降下去還有波動的到底是土還是海？
欸欸，亮晶晶的那個肯定跟星星有關！
畫得跟盤子一樣照著二十八回週期一下子變香蕉一下子消失掉，接著又長回來的那肯定是月亮！
古代最基礎的符文系統啊！
居然就刻在這裡！
長生激動了！
他神識又掃了掃，有的因為離得太遠了掃不清楚，他還伸手招了招！
當崢嶸從回憶裡回過神來，見到長生的動作時本來想笑，這些古符文是他許久以前因為太無聊，去中州轉了一圈時順手從那裡帶出來的。
後來拿來蓋了這間石屋，符文才會留在上頭。
這小娃娃用手招就想把年代久遠已有些許靈識的符文招來，實在太過好笑。
但崢嶸沒有笑多久，他甚至嘴角才揚起了一下，便叫眼前的景象給愣住了。
那刻著火焰古文的石頭動了動，接著化為石碑，立到了長生的面前。
這些石碑包含天地最初的二十六種基礎古文，尋常修士來看肯定是看不懂的，可其中一個竟就來到了長生身前。
長生探頭出去活像一隻伸長了脖子的烏龜，嘴裡喃喃念著不知道是什麼音節，接著打了個響指，雙指間居然冒出了火焰來。
「喔呦我滴媽，怎麼這麼燙，超高溫呦！」長生連忙吹滅火焰，然後一抬頭，就看見崢嶸面色詭異地看著他。
「幹什麼呢大能！」長生即刻有了危機感。
他覺得眼前這傢伙看著他的眼神，就和那些古魔殘魂看著迷宮裡金丹修士們的眼神是一樣的。
「天生的，五系天靈根……」崢嶸又開始摸長生的臉了。
長生抖了好幾下。求別這麼摸啊～小築基、欸，不對，現在是小元嬰了～
嚶嚶嚶嚶嚶～小元嬰受不起～會有陰影的啊～
崢嶸說：「本尊想起了來，悠悠歲月如此漫長，本尊差點就忘記了，曾幾何時，本尊也是天賦五系天靈根……五系親和萬物，而你竟也與本尊一樣，有溝通天地之能……」
長生立刻說：「我沒有、我沒有！我不親和萬物！我宰雞吃雞、逮鴨吃鴨，七玄家小獸峰上的妖獸見到我可怕了，我一靠近就逃得沒半隻，全都不敢靠近的！」
這麼說崢嶸會信嗎？
崢嶸自是不信的。
長生有一雙能看透真假虛無的雙眼（雖然是瞎的），崢嶸也是。
崢嶸緩緩地笑了，慢悠悠說道：
「我守得他歸來，他身邊還是有那個人在。若我煙消雲散了，他也不會記得我，可若我能重新回到他身邊，陪著他生生世世，就就如同他追著那人轉世，我也同他一般有魂有魄，隨他一起生生世世呢……」
長生這時忒認真地說：
「就小鳳和小陸那兩冤家啊！生生世世真的是造孽！每一生每一世都造，虐自己就算了，偏偏還順道虐旁人！這天道得給他們記下多少因果啊！
你都不曉得，我徒弟因為是那兩貨的兒子，也就才沾這麼點親緣而已，出生的那天腳都還沒沾地，就天降雷劫啊！二九雷劫差點沒活生生把他給打死！是得要多大的孽緣才能這樣帶衰旁人啊！
前車之鑒就在我的靈獸袋裡，正悶著、辛苦著呢！我以過來人的身分勸前輩你千萬別想太多，現在這樣逍遙自在多好，是不是？
你啊，絕對絕對，離那兩貨越遠越好，最好是能多快送他們回家就多快送他們回家，若不，被因果牽連到，怕是你就剩一抹神識，天道都能抹了你！」
崢嶸還是在摸長生，一開口，語氣中多了點眷戀不捨的味道：
「你知道崢嶸密境千萬年不啟，為何卻在這幾百年間開了嗎？」
長生說：「啊不就是你打開的？」
崢嶸說：「你知道我為何要打開嗎？」
長生說：「啊就大概是你發現小鳳了唄。」
崢嶸說：「真聰明。」
長生：「……還好啦，大家都這麼說。你也不是第一個這麼誇我的了！」
崢嶸又道：「願得一人心……」
長生閉嘴，他才不會傻傻地回：『白首不相離！』
崢嶸說道：
「我若是想，自可奪舍陸水蕪的身體。可他愛的從來不是陸水蕪的外表，這千萬年間百轉千回，他追的始終是他的魂、他的魄。
我曾想他是如何將陸水蕪散去的魂魄一點一點拼回來，又想若是我也魂飛魄散，他是否也會如此對我？」
長生心想，鳳小白才沒那麼好心。
除了陸水蕪，那死人臉根本連看別人一眼都奉欠！
小暢晚要不是鳳小白跟陸水蕪生下來的，鳳小白肯定理都不會理他！還在他出生時特地幹掉一頭朱珠羊煉器幫暢晚擋天劫？
哼嗨呦喔～想太美～絕對直接丟豬圈餵六合獸去！
? ? ?
崢嶸溫和地看著長生，看得長生雞皮疙瘩一直起，就沒消停過。
長生只聽見崢嶸緩悠悠地說道：
「仙魔人大戰之時，我為護他而死，他也沒有多看我一眼。我明明知道與他之間的緣分那時就該了，我當重新化身為山川河海，回歸混沌，三魂七魄散於天地之間，滋養生靈。那才是我的天命，我的歸所。
然而我卻貪圖，貪圖多看他一眼也好，可就是多看那一眼，多種下一分情，從此再也無法歸去，再也無法逃脫。
你知道嗎，當我看著他死前凝望的方向，聽著他最後說出口的那句話，我竟然就背叛了天道。
天養我育我，成就了我，但我卻愛上了他。
他的願望其實很小，他的心也很小，他說他想回家去，和他心裡的那個人，永遠葬在那裡，但那卻是最遙不可及的夢想啊……
呵……那個人怎麼可能屬於他？那個人與我一般，屬於天、屬於地，不可能屬於他……又怎麼可能和他回家……」
這是什麼狗血亂入的告白！
長生驚悚：
崢嶸一段感情說出來，竟說到了三個人的點上。
鳳照白就是個渣，可是這渣到底是好渣還是壞渣忒難判斷！
崢嶸就算死了心都還在鳳照白身上，可鳳照白眼裡就只有陸水蕪，噢，還想和陸水蕪一起回家。
而這鐵定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因為崢嶸開口就說自己守這條要讓鳳照白回家的路已經千萬年。
到底是一千年還是一萬年？
總歸不會是一千萬年吧？
哈哈……哪可能……長生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可是……
不對！大能死了以後魂魄都能活很久的！更何況死了之後魂飛魄散前還留下一抹神識滿崢嶸世界做妖的妖！
所以說這場虐戀情深的戲碼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天道？
充滿混沌之氣的崢嶸密境？
這麼說時間直接就可以訂在天地初開時？
然後第一場仙魔人大戰？
大戰後崢嶸死了，鳳照白有家不能回？於是那不能回的家……
九州有哪裡是不能回的啊……
嗚……我滴媽，該不會是那個號稱被最強陣法封起來的神嘗祕中州結界？
中州是鳳照白不能回的家？
然後陸水蕪還不可能跟鳳照白一起回家？
咦，這麼說陸水蕪跟鳳照白並不是一路貨？
這兩魔搞不好壓根屬性就不同！
會死……
長生腦袋終於當機了！
所以說他最煩愛情文藝片！
這些超級大能談起戀愛來，天才指數直直掉，原本還算正常的，攤上對方後瞬間直接變態，還全部變成豬腦袋！
而且一個一個都不照套路來！整個忒沒邏輯、忒黑暗、忒虐心、忒燒觀眾腦袋！
崢嶸此時卻笑了：「你全都猜對了……」
長生一整個毛骨悚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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