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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82]  《君臨天下之殘局 上》 
作者:
繪者: 王一
出版日期: 2008/03/20  第 11
尺寸: 頁,  250.0公克,  21.0 X 13.0 X 公分
ISBN書碼: 9789862061114
定價: 190
會員價: 171
目前無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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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

屠林只不過和宿舍的兄弟們閒聊時口出狂言,說什麼作夢都想回到古代過過左擁右抱的日子。
結果夢沒有作成,人卻真的掉到另一個時空去了……

而且大概是老天爺嫌棄他的外表太過愛國,不足以肩負三宮六院的宏願,
掉落的瞬間居然和梵國攝政王梵玖霄交換了靈魂。
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他就是堂堂王爺了哇哈哈哈!

可是……這梵玖霄是條沒節操的淫龍沒錯,
為什麼他的小院裡關的不是各色美女,卻是一群風格各異的美少年和美青年啊!?
而且還一個個都跟攝政王有曖昧以上不容懷疑的肉體關係……

GOD!這下子難不成要他轉性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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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局篇》
引子
前一段時間,市面上在流行改編自黃易原作的《尋秦記》,我和同宿舍的哥們跑去買了片子看,熬了幾夜消化掉那四十幾集的內容後,得出了男人這輩子最幸運的莫過於回到三妻四妾完全合法的古代,左擁右抱,醉死花間。
男人嘛,夢多少都會離不開鶯鶯燕燕……只是,做夢歸做夢,我從來沒想過,一個人好好地走在夜路上,手裡提著滿塑膠袋的啤酒往宿舍趕……前方既沒有懸崖絕壁,也沒有肇事車輛,更不可能在治安良好的城市發生爆炸事件。可我就是莫名其妙地一腳踩空,還沒來得及罵出是哪個缺乏公德心的傢伙又趁夜偷鍬井蓋了……就身子一沉,墮入了彷彿無底洞般的下水道裡,被一股無法抵抗的頑固吸引力,拽向了遙遠的白光之中——

「哇啊啊啊——」晴朗的天空瞬間開了個洞,像傾倒汙物一般把我吐了出來,手腳並用地掙扎著,按照萬有引力的法則,我像牛頓當年目擊過的蘋果那樣,直直地摔向了青青草海。痛之前最後的記憶,是迫降處的草叢間,似乎倒臥著一具橙黃色的身體。
「哇——」不要啊!我才活了十九年!我去年才考上了明星大學!我媽剛寄來的生活費還沒有被徹底揮霍掉!隔壁的小王新買的A片我還沒借過來欣賞——我不要死啊!我還沒找到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還有我目前仍未擺脫處男之身……總之!我不要——我不要死啊啊啊啊————

「王爺小心——」耳鳴目眩地匍匐在地,渾身彷彿被三輛壓路機連軸碾過般散架似的痛著。隱隱約約地,我聽到了一聲低沉嘶啞的喝斥聲,勉強在撲面而來的清風拂動下睜大眼,還沒弄清楚遮擋在眼前的烏亮長髮是怎麼長在我標準的板寸頭上的,我就看見一道染血的白影提劍衝了過來,停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
「……」殺、殺、殺人啦──兇殺!現場直播的!我是第一目擊者!
張嘴欲呼,聲音卻卡在咽喉處發不出來。我抖得像篩子一樣,戒備地掃視著面前的現行犯,仔仔細細地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若是有命逃走,自己還有義務去派出所報案呢。
「屬下護駕來遲,請王爺降罪。」因激動而潮紅的俊顏漸漸隨著喘息歸為蒼白,來者有一張絕對足以欺騙良民的臉,是那種光憑常識,你肯定不信他會作案的帥哥級人物。濃黑的雙眉,修美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樑,優美的唇線,光滑的皮膚,冠玉般的容顏。長及腰際的青絲略有零亂,慵懶中透出頹廢的美感,一身月白色的輕料薄衫被血染紅,宛如在雪原上盛開了一朵蓮一朵的赤色紅蓮!模特兒般均勻的體格,長而有型的腿,握劍的手形狀完美得可以去拍廣告,整個人裹在古香古色的衣飾中,簡直像從八點檔主婦劇場走出來的當紅小生!
再帥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兇殺犯?!
我可是眼睜睜看他拔出捅入屍體內的劍走過來的!證據就是,他那杵向地面支撐身體的長劍還在往下淌血——
「你……」好不容易擠出一絲呼喚,估計是被對方嗜血般散發著濃濃怨恨的目光嚇壞了,我那號稱標準男低音的嗓子高了幾度,竄入耳中變成了悅耳悠揚的男中音了。
然而,面前的帥哥絲毫沒有要手起劍落殺我滅口的趨勢,只是用一種嘲弄的眼神涼涼地盯了我半晌,接著力氣用盡般地跌跪在地,手一鬆,劍一落,人斜倒在草海中,沒了動靜。
「喂——」呆了呆,我突然想到若是萬一有人路過,看到我是全場唯一還能動的角色,肯定會順理成章地把殺人越貨的罪過扣到無辜的我頭上的。這位仁兄說倒就倒,實在是栽贓嫁禍的最高手段,害人於無形……
想到這,我忘了逃跑,手忙腳亂地爬起身來,踉踉蹌蹌地趕到大概是腦子有病,居然穿戲服上街的白衣帥哥身邊,準備伸手扶他起來,問清這荒郊野外哪裡有醫院。誰知……我的手還沒碰到他,就被後者驟然大睜的銳利眸子瞪僵在原地:「不准碰我——」
「你——」他媽的,晴空萬里,好心被雷劈!
「……若非王爺仗勢欺人,剛剛強在獵苑裡要了屬下……屬下又怎會起不了身,延誤了救駕?!」譏諷地扯了個不善的笑容,白衣帥哥嗆出了一口血沫,猶如武俠片中某某大俠強行運功,震傷五內一般,淡淡地抬眼瞥過來:「奇怪呢,屬下明明看動刺客已經六弓齊發了……王爺居然毫髮未傷?真不知是翎王選刺客的眼光太差……還是天公不開眼,偏要留你這禍害荼毒天下……哈哈……咳——」
六弓齊發?什麼意思?剛才有箭射過來嗎?在哪?
迷惑不解地站直了身子,我本能地四下張望著,突然在自己起身的不遠處看到了一團灰濛濛的身影,不假思索地走前兩步,映入眼簾的景象幾乎扼制了我的呼吸。
「天啊——」有沒有搞錯?!橫倒在地上那個數箭穿身,死不瞑目的倒楣鬼……不正是穿著N大校服,半夜出門買啤酒的我嗎?!我、我死了倒在那的話……那現在站在這裡的又是誰啊?!鏡子!哪裡有鏡子?!
腦中一片混亂,沒頭蒼蠅般的抱頭亂竄著,猛地,草叢中一道反光的條形物閃過,我想也不想地劈手奪過來,在白衣帥哥的悶哼聲裡,舉起他染血的長劍,靠那狹窄的鏡面反射出自己此時此刻的俊朗身影。
眉,虯勁有力,雙飛入鬢。
眼,炯皎如星,尾泛桃花。
鼻,形若懸膽,稜角分明。
唇,薄而色淡,略顯刻薄。
映照下,一身橙黃長袍,上繡四爪騰龍的青年很英俊,很傲氣,甚至很桀驁不馴,他有著讓女人尖叫的倒三角體格,不輸任何時裝模特兒的黃金分割身段,他有保養的極好,一看就知道沒經歷什麼風吹日曬的白皙皮膚,他有一雙連寫字留下的硬繭都沒有的修長大手……他是個天才雕刻師刀下,巧奪天工的完美男人──
可他……分明不該是我……

第一章
這世上並不是人人有機會親眼見到自己的屍體的。
所以我會如遭雷劈,僵硬原地,兩眼圓瞪,張口結舌,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死也就死了,我沒什麼可說的,但是……沒必要讓我死得這麼猙獰吧?!好歹也是和我朝夕相處十九年的軀殼,是我多吃快長,奮發圖強,好不容易從一個受精卵培養到一八二身高,健康茁壯的身體啊!就算比不上眼前的這具男體亮眼,但老婆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家的棒……我對這具軀殼還是很有感情的……

「王爺?這是……何人?」不知什麼時候爬起身的白衣帥哥,勉強搖晃著走到我身邊跌坐下來,捂著胸口一輪猛咳後,倔強地舉袖拭去唇邊的血漬,半是警惕半是哀悼地詢問。
「這是……這是我……」顫抖著伸出手,我悲痛欲絕地撫掌合上「我」那睜大的瞳孔擴散的眼睛,混亂的腦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順口說出了正確答案,卻在手碰觸到昔日自己的眼皮時,渾身巨震,猶如被電流擊過。
「嗚……」哀鳴著摀住太陽穴,好多好多的畫面竄入腦海,雜亂無章。恍惚中,我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在快要想清楚前歸於模糊。我彷彿被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扔進汪洋裡的一葉孤舟,隨著濤天白浪翻湧浮沉著,幾乎經歷了一段二十三年人生那樣漫長,卻又似乎僅不過是彈指間的一個瞬息。短暫的沉默後,我抽回了手,全部的前因後果,已瞭然胸中,原來如此啊……
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
我只不過和宿舍的兄弟們閒聊時口出狂言,說什麼作夢都想回到古代過過左擁右抱的日子。結果夢沒有作成,人卻真的掉到了古代,或者說是類似於中國古代的另一個時空。大概是老天爺嫌棄我那愛國的外表不足以肩負三宮六院的宏願吧,我在掉落的瞬間和本該在此時此刻死去的梵國攝政王,素有淫龍罵名的梵玖霄交換了靈魂。也就是說……我代替他墜馬摔昏在草地裡,他代替我擋在身前,用我的肉體,被亂箭射成了刺蝟。
剛剛那一記接觸,屬於梵玖霄的記憶源源不斷地流入了我的腦中。越想越憤慨,在粗略回顧了一下這位仁兄二十三年人生的所作所為之後,身為一個有道德有良知有社會責任感的新時代好青年,我很想替天行道,一劍捅爛這具毀人不倦的罪惡軀體。
那個梵玖霄……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
他身為當今幼帝的四叔,挾天子令諸侯,權傾朝野,風光囂張。且不說他排除異己,殺人如麻,私屯軍隊,野心勃勃。但就他那嗜好男色,強暴無數妙齡美男的罪行,就夠讓我這個標準的異性戀者從今晚吐到明晨了!我不是歧視同性戀,我交過的第一個女朋友就是號稱腐女的邊緣人士。只是……受西方自由主義思潮的影響,我堅持認為,所謂肉體接觸是要基於雙方情願的基礎上的!那種不問時間場合人物心願,下半身發情便抓過別人隨意發洩的男人……再「一夜七次郎」也不叫男子漢!那個叫禽獸——
隱隱約約地,我大略回憶起這具結實健壯的身體下,曾有各具風韻的男子被蹂躪過,似乎眼前的白衣帥哥……嗯,好像是叫什麼邢勳的近身侍衛,也是梵玖霄胯下的辱臣之一。而且,他似乎還是梵玖霄奶娘的兒子,與梵玖霄同齡,自幼入宮作伴讀,陪騎射,屬於青梅竹馬的玩伴。連兒時的夥伴都不肯放過……實在是人神共憤啊!記得,梵玖霄第一次強要邢勳是在他們十四歲的那個秋天,邢勳在御花園裡看到梵玖霄強姦一個面貌清秀的小太監,皺著眉頭上前阻止,卻被一言不和的梵玖霄按倒在地,就勢撕碎衣服狠狠地做到後者肛門血流如注。本來自幼習武的邢勳有能力輕易制服逞欲的淫龍的,然而卑鄙無恥下流低賤狼心狗肺無情無德的梵玖霄,居然以殺他九族為威脅,逼迫性格執拗正直的帥哥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地被他吃乾抹盡!後來這些年,他又憑藉自己越來越大的權力圈禁了邢勳的族人為質,強迫後者隨時隨地伺候自己的獸慾。
今天風和日麗,梵玖霄臨時起興,不聽邢勳等屬下的勸告,執意策馬到御獵圍苑散心,並在不遠處的棗樹林裡把邢勳拽下馬背,按倒在地什麼準備都不做便狠狠插了進去,搞到武功高強的白衣帥哥也臉色煞白,唇失血色,幾欲昏厥的地步。洩慾完畢,他更是不念情誼,拋下被自己射在體內,半晌喘不順氣的邢勳,縱聲狂笑著上馬,揚鞭追逐一隻冒失的母鹿而去。結果──老天有眼,讓他中了翎王的埋伏。雖說排行老六,想要權力想瘋了的年輕翎王也不是好東西……但他刺殺梵玖霄的行為,絕對算得上為民除害,大義滅親!
只是老天爺一邊想要除去梵玖霄這個失敗作品,為天下男同胞減一禍害,一邊又顧慮若是梵朝的攝政王,集中了大部分權力的梵玖霄倒台,會造成諸侯四起,生靈荼炭的戰亂。權衡利弊之下,最後居然決定將性格陽光,四有青年的我換到梵玖霄的身體裡,替他痛改前非,浪子回頭金不換……哼哼,不愧是做老天爺的,好如意的算盤——

心潮澎湃地哀歎完自己的命運,我注意到一邊氣息紊亂的邢勳已經因我語無倫次的回答而皺眉了,立刻言不由衷地扯開了一記苦笑,看了看躺倒在地的「我」,又垂眸看了看氣宇軒昂,昂藏七尺的「自己」,我心虛地打了個哈哈,蹩腳地改口道:「這個、這個是我……我的救命恩人——」

「……」呆了呆,邢勳漂亮的眸子一黯,光看「我」被射成篩子的模樣就足以打消所有的懷疑了。見狀,我更是慷慨激昂,彷彿要把橫死的不滿傾洩出來似的,跪倒在地,虔誠地握住「我」的手,將那漸漸冰冷的陪伴我數載的大手包裹在掌心中摩挲起來,完全不在意旁邊有人看得嘴角抽動:「沒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突然衝上來擋在我前面,我早就被亂箭射死了!他是我的再造恩人,他是我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他是我的重生父母,他是我……我……」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我壓抑的淚水衝出眼眶,滴落在「自己」的臉頰上,不論如何,死的都是「我」啊!我能不傷心嗎?
「王爺?!你……你竟然也會為一個路人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彈了份量自然不會輕。見我流淚,邢勳的表情猶如看到了鐵樹開花,公雞下蛋似的,俊顏幾欲扭曲。
「什麼叫路人?!」悲憤地轉頭一吼,我死都死得這麼壯烈了,怎能再叫人侮辱!當機立斷,我的腦子飛快運轉著,想出了一個順理成章為自己的身體謀福利的方法,若是運用得當,似乎還能替我擋去不少梵玖霄惹下的桃花劫。心動不如行動──我醞釀了一下,沉聲無比哀痛地囁嚅道:「他的名字叫屠林,今年才十九歲啊,正是青春年華,風華正茂的好年紀,就這麼為了救我魂歸極樂……我、我一定要把他風光大葬,按照王侯的禮儀好好給他送行!」身體啊,跟了我十九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臨了臨了,我不會虧待你的……
「王爺?!請三思,此人非國戚皇親,擅用王葬大禮,恐會落人口實。」不屑一顧地白了我一眼,邢勳蔑視的眸中透露了很明顯的訊息,那就是——連這種路邊攤貨色的人你都不放過?!實在是毫無節操可言啊,唉……
我承認……我身為「屠林」的那個軀體與眼前白衣染血,清俊裡透著傲然的邢勳,以及黃袍加身,英姿昂然,眉目朗俊的梵玖霄相比……確實有點不上檯面。即便我在N大也算脫離了青蛙行列的端正男生了,但……不怕貨不好,就怕貨比貨啊!
只是再爛,那也是我——

「住口!」氣急敗壞地忘記了保持形象,反正梵玖霄也沒什麼溫和的形象可保,我索性拿出凜冽的氣勢,狠狠地瞪了正直不阿的近身侍衛一眼,暗暗咒罵著咬牙切齒回答:「屠林不是什麼阿貓阿狗!他、他、他是本王在這世上最親密的人——」還有比「自己」和自己更朝夕相處的存在嗎?!
「什麼——」倒抽一口氣,邢勳勉為其難地喘息著,稍微恢復了一點血色的俊顏立刻又歸為蒼白,沉默不語,用看瘋子的眼神盯了我半晌後,對方終於挑了挑眉角,擠出一絲諷笑:「……屬下記得,王爺的口味不是很『刁』嗎?」
「……心靈美才是真的美!你以外貌取人不覺得膚淺嗎?!」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我惱羞成怒地瞪大眼睛,不怒自威地壓過前者的氣勢。其實嚴格說來也不能怪邢勳眼光甚高,實因梵玖霄就是他口中所形容的那種敗類。見到美男絕不放過,見到醜男便抓身邊的美男發洩不滿。記憶中,舉凡被梵玖霄強迫中獎的入幕之賓,似乎都有一副上鏡的好容貌。
「對不起……」邢勳不愧是正人,驚愕之下馬上吸取教訓,恭恭敬敬地改口,向屍體鞠躬為歉。他的誠懇反而讓我紅了臉,為自己身為男人還對臉爭風吃醋的行為感到汗顏。可惜,說出去的話是潑出去的水,箭在弦上,騎虎難下啊。
「沒、沒關係。」目光閃爍地瞥了他一眼,我趕緊低下頭攥緊「自己」的手,聲淚俱下,唱作俱佳地越描越黑道:「說起來,本王也被屠林公子捨己救人,見義勇為的高尚行為所感動,發現自己深受他的感召,決心要發揚屠林同志、不、公子偉大的精神,改過自新,積極向善,爭做講文明懂禮貌的好男人——」
「嗚——」我話音剛落,邢勳就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只可惜,我想通的太晚……屠公子他……再也不能回到我身邊了……」靈魂出竅應該比骨肉分離更悲慘吧?我早也刷刷,晚也刷刷,一天一洗腳,三天一洗澡的身體啊──
「王爺……請……節哀……」抿了抿唇,又劇烈的嗆咳了片刻,邢勳面容僵硬地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估計是看不出任何破綻,只好權當我是墜馬時頭先著了地……
「所以,我既然生時給不了他名份,死後絕不能再虧欠於他!」定了定神,也被自己的演技嚇得不淺,我連忙長話短說地下了不容置疑的結論:「就按王侯的禮儀安頓他的後事!若有人不服,便說屠、屠公子是以本王終身伴侶的名義……享受這番待遇的!」嚥下翻湧上來的胃酸,忍著噁心感,我艱難地把話補充完。呼,不管怎麼說,從現在開始我自由了!若是別人懷疑我怎麼不愛男色,我就推說我的一顆愛男人的心隨著與屠林這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一起埋葬了;若是有人質疑我把美眉,就推說我藉此麻痺自己,來忘記失去心愛男人的痛。
嘿嘿,一石N鳥,多麼完美無缺的計策!

「王爺……」震撼地凝視著我,邢勳眼中濃郁的輕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以及些微的感動:「沒料到……你也會對一個人……動了真心。」你其實想說我這種人不可能有心才對吧?哼哼……別以為你咳個幾聲我就聽不出言下之意。
「好說,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姻緣由天吧……誰叫我就是愛上了他!唉,我多麼希望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屠林呢!」這句是真心話,說得誠摯,由不得邢勳懷疑。
「王爺……」許久,邢勳蠕動著唇,吐出了一聲似乎在童年時梵玖霄才可能聽到的,不夾雜任何諷刺意味的呼喚,雲淡風清,卻又有著歲月洗滌出來的深邃內涵。是啊,若不是梵玖霄淫膽包天,他們本該是同命的朋友啊!不知現在努力還能不能挽回彼此間男人的友誼了。
由衷地感歎著,我回眸真誠地望著撲跌在地,白衣緋紅的邢勳,鄭重其事地將手伸給了他,附帶一記苦澀的淺笑,溫柔得猶如冬日的陽光:「起得來嗎?我扶你。」
「……不用了,你不要碰我就好。」
「我發誓,我真的只是想幫你而已……」
「……王爺別忘了,害屬下強行運功,血氣不暢的罪魁禍首是誰。」
「呃,你放心,我再也不會了……我……已經因自己的錯誤失去了摯愛,這一生,我不會再傷害任何無辜的人了。對不起……我為我曾經對你做過的事道歉。」
「……」
「相信我!我、我那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屠林以外的男人,我抱了會噁心的——」不好!心急口快之下說錯了話。果然不出所料,邢勳的臉一陣青白交錯,一陣死寂後,氣氛愈發尷尬……
「如此甚好。」冷冰冰地丟給我一句諷笑,邢勳抓起丟在身邊的配劍,以劍抵地,撐起疲軟的身體,看也不看我一眼,搖搖欲墜地吹了聲響哨,招來一匹通體雪白,鬃毛飛舞的駿馬,示意我把「屠林」的屍體抱上去馱著。
「邢勳,你也上馬吧……」安頓好「自己」的肉身,我擦了把虛汗,回頭卻見早已唇紫顏白的邢勳默默不語地牽起了馬韁,逞強地走在了前面。立時,一抹不悅由心頭升起,我氣他不愛惜自己,更氣梵玖霄這隻淫龍不懂分寸!好歹,我今後要以梵玖霄的身份過活,那麼他造下的孽,就由我一一補償吧!
「……多謝王爺美意,此馬馱不了三人重量,王爺和屠公子乘坐就好,屬下在前引馬。」俊眉輕顰,邢勳不著痕跡地甩脫被我抓在手裡的雲袖,微微側身,淡淡地拒絕道。可惜……他了解梵玖霄,卻不了解本公子我!我屠林是N大有名的牛脾氣,認準的事情絕對不許輕易悔改。二話沒說,我用力抓握住邢勳的手肘,強勢地把皺眉不悅的對方扯到了身前,指了指馬上的「我」又指了指面前的他,堅定不移地吩咐:「你、和他乘馬,我、牽韁繩!」
「……王爺,沒必要……」
「我說有必要!你想要把下面再磨破嗎?!上馬!」
「……」豁出去地把話說白,邢勳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了。再度沉吟了一會兒,他終於在我炯炯有神的瞪視下,咬了咬下唇,縱身上馬,別開頭去,不再看我……
「……」見狀,我露出勝利者的笑容,溫柔而不帶驕傲。初戰告捷,看來要洗脫梵玖霄過街老鼠的名聲,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長的路要走。唉……老天不公,人帥,就是佔便宜啊!

第二章
多虧梵玖霄的身體還記得大致的歸途,幾乎是按照本能,我牽著馬竟然真的順利走回了鎮國王府。駐足在「自家」朱紅的大門前,茫然地望著滿臉堆笑迎上來的僕從們,我下意識地往馬後靠了靠,指望邢勳可以替我解釋一下屍體的問題,然而,後者連多看我一眼都吝嗇,回府之後翻身下馬,淡淡地告了聲罪,便飛快地離去。
我是能理解他急於洗澡淨身的衝動,但大家難兄難弟的,你留我一個人面對死活在記憶裡想不起姓甚名誰的眾僕們,也太無情了吧!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了一下,我端起小說電視裡王爺應有的架子,沉下臉冷冷地指揮面露好奇的僕人們將「屠林」的屍體抬下來,送入臨時佈置起來的靈堂裡安置。正說著,卻見一道青藍色的身影由九曲迴廊處縱身撲了出來,只見烏絲飛舞間,來者巧笑著把自己丟入我的懷中——
「王爺,您可算回來了,想死人了──」
「……」在來者嬌憨不足,磁性有餘的嗔怪聲裡,我僵硬原地,張口結舌,忘記了語言。唯一明確的是:貼著自己胸腹處的對方的胸膛,是平的。硬擠進我腿中的修長玉腿的鼠蹊處,鼓鼓囊囊,有著男性的基本特徵。而那發音的咽喉雖然看似平滑,但仔細注意,還是不難發現小巧的喉結。綜上所述,即便懷裡的人青絲如雲,眉若描畫,眼若點睛,膚美如廣告,唇紅若塗脂……他依然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一個!
活了十九年,這還是我除打架所必須外,第一次和同性有如此「親密無間」的接觸,懷裡的高(身兆)纖影香滑柔韌,抱得人……好想吐——
冷、冷靜!站著昏倒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逃避更是懦夫的作法!
拚命地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我翻了幾次白眼,勉強壓下神經性的反胃,調動英俊的五宮拼湊了一個笑容給對方,從混亂的記憶裡搾出來者的名字:「唐宓,你來了啊。」這個俊美中透著三分妖氣七分豔色的青年正是蜀中唐門的現任少當家,年方弱冠,暗器手法無人能及,淫亂的性格連梵玖霄都甘拜下風的唐宓、唐大美人。鶴立雞群,在芸芸被強迫的床伴中,他是極少數自願爬上梵玖霄臥榻,顛鸞倒鳳的怪人。也是……我最怕遇到的狠角色……
「住手——」尷尬地伸手,牢牢地抓握住他往我下身摸去的小狼爪,丟開他凝脂般的紅酥手,我哭笑不得地推開他,擺出讓後者顰眉的戒備姿勢,防止他再一次偷襲。
「王爺?你在矜持個什麼啊?!又不是沒在迴廊裡做過,現在裝什麼君子?那個不合適你啦!哼哼──」狡猾地笑咪咪逼上來,唐宓柔若無骨地攀上我石化的雙肩,在我雞皮乍起的身上,像條準備蛻皮的蛇般蹭來蹭去的……媚眼如勾,勾勾奪魂……誓要把面部僵化的我噁心到死為止。真不明白,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怎麼可能會有感覺?!
「唐宓,你請自重。」像是甩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似的甩開他,我顧不上認路,腳底抹油地追著迴避的僕從們衝向了裡院。而後者則亦步亦隨地貼上來,笑得猶如附骨之蛆,令人背後發冷。
「唷?王爺何時學會『自重』這麼高深的詞藻了?您要裝模作樣的增添情趣也無妨,但我這回來京只有這半日的空閒,春宵苦短,可不要浪費在嘴皮子工夫上!」完全沒聽明白我溢於言表的期待,唐宓狐狸般的眸子眨啊眨地,腰肢一擰,人後發而先至,擋在了我的前方。不等我拒絕,衣帶一寬,藍袍一振,袒露出半截藕白的窄肩,整個人倚了過來,唇間逸出的香風撲打在我頸子上:「男人試過再多,也只有王爺能徹底餵飽了我……」
「你——你給我收斂一些好不好?!」有本事投胎成美女,我立刻讓你見識什麼叫男人的驕傲!眼下……你有的我也有,我多的你也不少……不覺得彆扭嗎?!
「……王爺?你怎麼了?莫不是嚇壞了腦子?哼……小小一個刺客,還不至於吧?」呆了片刻,唐宓終於訕訕地收回了放浪的手,冷嘲熱諷地瞥了我一眼,不屑一顧地抿唇。
聞言,我忽略了詢問他是怎麼知道我遇刺之事的,只想快些擺脫眼前的「桃色」地獄,謊言真假混淆,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梵玖霄了!你回去吧……我決心為了所愛之人,從今天起,守身養性!」當然,此決定僅對男人成立,我可不想辜負了古代的環肥燕瘦,美女如雲。
「……」大概是我的毅然決然嚇到了唐宓,後者難得地沉默了一段時間,只可惜,靈慧的眼眸閃爍不定,最後歸為嗆笑連連:「噗哈哈哈哈哈——你、你這條淫龍會吃齋——哈哈哈哈——那和尚都會嫖妓了!哈哈哈——」
「唐、宓!」咬牙切齒地低吼威脅,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懷疑我的性向!憑藉梵玖霄威嚴天生的王者霸氣,我一記眼刀殺過去,成功地令玩世不恭的唐大美人笑聲立消。
挫敗地與我對峙了半晌,後者眸中閃過一絲陰毒,笑卻勾出了嫵媚:「唷,是什麼樣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竟然能俘虜我們攝政王那顆高高在上的心啊?王爺,您可不能藏私,也讓我見識見識如何?嗯?」語尾的聲音一挑,彷彿能讓人酥到骨子裡去的嚀歎聲,讓十九年來堅信自己是經得起風吹雨打,經得起任何考驗的異性戀者的我,也略有動搖。
但是,對方提起的話題,卻令我立即沉下了臉,作出哀悼的悲痛狀,扼腕長吟:「那個人……已經為了搭救本王,以身相護,中箭……身亡了。」言罷,我生怕自己不夠寫實的眼神出賣了真心,連忙轉身,頭也不回地奔向不遠處粗設的靈堂。而身後的腳步聲原地踟躕了兩下,隨即跟上。

雪白的喪幡迎風招展,往生的經文此起彼伏。
說不出心裡是何種滋味,我麻木般的走到了未釘蓋的棺才前,俯視著草草打扮之後,被入殮的「自己」。生機勃勃的時候就算不上好看,死了以後一臉灰白,更是摸不到豔鬼的邊。但我很自愛,很喜歡每天早晨鏡子中的這張臉,鼻子像爸爸,眉目像媽……在我這張平凡無奇的臉上,有家的溫暖,寄託著血緣的羈絆。那些,都將是我再也追不回來的過往了……
屠林死了,梵玖霄還活著……還要活得好好的,比誰都好……

「我道是什麼美人蠱惑了王爺的浪子之心……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張……呃……樸素的臉。」厭惡地撇了撇唇角,唐宓的紅唇吐著殘酷的話,可人卻依然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哼哼,該不會是你肉食吃膩了,偶爾清粥小菜反而對了胃口吧?真是,輸在這麼個人手裡,簡直糟蹋了我唐宓的名號!」
「你夠了沒有……」我承認對方說的句句在理,也明白做為一個男人,我十九年來免不了以貌取人,用外表將女同學分成三六九等的劣根性。可是豁然間,我在唐宓的膚淺中檢討了自己,是的,我憑什麼去要求別人,既然自己都如此的庸俗。但……我就是不允許唐宓繼續侮辱我父母給我的這張臉,我無法允許他繼續侮辱我與自己的世界最後的聯繫:「唐宓,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你說什麼?!」笑容一僵,似乎作夢也想不到我會說出絕交之詞。唐宓一直以我最契合的床伴自居,配合默契的雲雨生涯讓他強壓住呼之欲出的不快,冷冷地反問:「王爺,你要為一個死人趕走我?!」
「……糖啊蜜啊的,吃多了甜的會牙痛的!哼。」嘲弄地白了他一眼,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壓抑了幾分,我正想從唐宓凍結了一般的表情中推測出一絲端倪,卻見一個家僕急急忙忙地奔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打斷了我們的面面相覷——
「啟、啟稟王爺,畫晴園那邊出事了!您最寵的戲子,唱青衣的那個琉官、他、他墜樓了!」
「什麼?!」大驚失色,不是為了有人掉樓的事,而是為了……梵玖霄什麼時候連唱戲的也招惹了?!真是,他的記憶擁塞不堪,別人不提醒根本想不起周圍的事來。琉官……琉官……好熟的名字,到底是哪個倒楣蛋來著……
「啊?!快、快備轎!隨本王速往畫晴園——」他媽的,我想起來了!琉官是梵玖霄在七個月前丘丞相六十大壽的宴席上看中的小倌,也就是舊社會男唱女角,類似於梅蘭芳那種反串演員。模模糊糊地,我還能想出對方那張梨花帶雨的秀美容顏,以及一雙大而溫潤,比兔子還無害的柔弱雙眼──宛如前女友貼了滿宿舍的日本傑尼斯系,男生女像的美少年。
只是……怎麼我想起琉官,腦子裡自動帶出了洋洋灑灑,成堆成系列的性玩具啊?有什麼玉雕男根,牛筋繩索,珊瑚內珠,梵煙線香等等……該不會……梵玖霄這個沒節操的傢伙在民族幼苗身上玩的是SM的摧殘手段吧?!
天啊!要是琉官那麼脆弱善感的美少年因此而想不開死翹翹,那我跳進黃河也挽回不了梵玖霄的禽獸罵名了!想到這,我顧不上靈堂裡的「自己」和兀立棺才邊許久不語的唐宓了,二話沒說地衝出剛進來沒多久的王府,往橙布八抬轎裡一坐,迫不及待地吩咐啟程,以最快的速度往城裡最有名的戲苑畫晴園飛奔。
天靈靈地靈靈,琉官,你才十四歲啊!千萬別一點好日子都沒享受過就香消玉殞,我會作惡夢的……

轎子四平八穩地停在畫晴園的外面,我撩起袍擺衝下轎,揪住迎上來的戲班子頭目,挑眉瞪目,不怒自威:「快說!琉官怎麼樣了?!他人呢?!」千萬別死,千萬不要死!
「王、王爺吉、吉祥——」顫抖著陪笑道,老男人還想說兩句客套話,但我的白眼不給他機會:「啊啊!我說我說——琉官他、他沒事……只是斷了條腿……吐了幾口血,估計是肋骨斷了扎到了肺……」
「……」我呸!那能叫沒事嗎?!義憤填膺地摔掉班頭兒,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跟隨輕車熟路的下人轉進了畫晴園,在角落裡一間佈置簡陋的小房中見到了平躺在硬板榻上,美麗的大眼睛圓睜著,黯然無光,神色空洞的琉官。太過分了……那個班頭肯定是見美少年摔得漂亮的小臉蛋上有了一道傷痕,便不再照顧他,把他丟在角落裡自生自滅。
「王爺——」坐在床邊照顧琉官的少年見我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嚇得手裡的帕子掉在了地上而不自知,只是手忙腳亂地跪倒在地,四肢並用地爬過來,重重地給我磕起了響頭:「王爺啊!您發發慈悲吧——今天琉官是真的不能伺候您了……您看他這樣子……您就行行好,給他十天半個月養養傷吧……他真的經不起折騰了啊……王爺……您就行行好……今天饒了琉官吧……他骨頭都斷了,連大夫都沒錢請啊……嗚嗚……」
「我……」尷尬地收住走勢,我不知所措地立在離床兩三尺遠的位置上,臉青一陣黑一陣的,找不到反駁的話語。唉,誰叫梵玖霄素行不良,到處留前科呢!我分明是來救人的,卻被狗咬呂洞賓……
心道解釋也不會有人信。我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揮手招來一個下人,厲聲吩咐:「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請最好的醫生、不、郎中來!對!就把宮裡的御醫請來!說是攝政王親自邀請,還有這個面子吧!」
「這……小的立刻去辦——」猶豫了一下,僕人被我跺腳的聲音嚇得打了個哆嗦,再不敢遲疑,飛速奔出了畫晴園請御醫出馬。見狀,攔在我前面的少年啞然了片刻,回頭看了看紋絲不動,生若死人的琉官,又看了看「慈眉善目」猶如來給雞拜年的黃鼠狼的我……權衡之下,似乎認為自己沒有立場再攔住我了,乖乖地退出了小屋,合上了柴門。
屋內只剩下望著琉官的我,以及望著屋頂,不知思緒飄到何處的對方……
歎息著搖了搖頭,我雖然不喜歡男人,可我還有一個人最起碼的人道主義良知,實在是看不下去這個美麗的孩子從身心雙方面虐待自己了,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輕輕坐在床邊,溫柔地,不帶任何猥褻意圖地,握住了琉官冰一般的柔荑,把掌心的暖分給他一份:「琉官……傷口痛不痛?你……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從樓上落了下來?」
「……」得不到回答,少年空洞無物的大眼睛依舊淡漠。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你不要害怕……從今以後,再沒有人會欺負你了,等御醫給你檢查完,我就帶你回鎮國王府享福去,乖哦……」我是獨生子,從小就羨慕電視片中那些做大哥的威風凜凜,眼前的琉官就像個易碎的娃娃,需要我全心全意去呵護的小弟弟。不由自主地……這個受盡苦難的孩子,值得人去疼他……
「……琉官命賤,享不起福……還請王爺放琉官一馬吧……」終於,淚水盈滿了眶,美少年側開頭,淚珠無聲地滾落在枕被上。我想伸手替他抹去,去越擦越覺得透心的涼。是啊,想必梵玖霄對待他的方式比墜樓還殘忍吧,難怪這孩子敢於求死,卻不敢嘗試長年伺候梵玖霄的恐怖。
「你放心!我、我絕對不會動你的!」慷慨激昂地許諾道,怕琉官不信,我立刻發誓:「若是有違此言,叫老天爺罰梵玖霄萬箭穿心,死於非命!」呃,反正這個已經是既成事實了……梵玖霄自己造的孽,我拿他名字發誓應該不算奸詐吧?
「王爺……」驚訝地呆了呆,琉官似乎被我的斬釘截鐵所震撼,臉頰瞬時通紅,不敢置信地回眸望了過來,抖動著弱不勝衣的纖細身軀,顫抖著咬唇,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又有幾滴淚花破碎開:「您……您竟向我這戲子立此毒誓……我、我值得嗎?」
憑良心講,我那個誓一點都不毒……
但沒料到古人把發誓看得如此重要,我溫和地笑了笑,順水推舟地捋了捋琉官長長的黑髮,像哄弟弟入眠般輕拍著他的手心:「別看不起自己……琉官,我從現在起,會尊重你,會聽你的意見。你是自由的了,我替你贖身,以後等你傷好了,你喜歡留在王府就留下,不喜歡的話,我會出錢出力,幫你另覓歸宿的。放心好了……」
「……您變了……王爺……您變得好陌生啊……」不愧是藝術表演工作者,對人性的敏感性就是非同一般。見他戒備地縮了縮,我連忙出手客氣地擁住他的香肩,苦笑著自嘲:「沒錯,我變了……自從我失去了一個人後,我豁然開朗,大徹大悟了!你不用怕,安心養傷就好,我在這裡陪著你等御醫,我什麼也不會做的,別怕啊。」
「王爺……」蠕動了一下泛紫的薄唇,小兔子兩眼紅紅地,垂下濃密秀美的睫羽,嫩聲囁嚅著,選擇回答我第一個問題了:「我……我今日唱戲時……京西販官鹽的陳老爺吃葷了酒,硬是當眾動手動腳,我害怕……不停地躲,惹惱了陳老爺,被他踹了一腳,站不住跌下了二樓的戲台……才、才……」
「哼!不過是個賣鹽的!琉官別擔心,我給你作主,叫人抄了他的家充公!」有人皮沒人性的東西,橫豎朝中我老大,多少要讓他出點血,給琉官補補身子,嘿嘿嘿……
「王爺……別、別這樣!陳老爺他也是喝高了……他……我……我掉下來是自己不小心的……您問了我不敢隱瞞……我不是、不是要您替我報仇……我……」果然是善良無害的小兔子啊,人家都那麼欺負他了還要為對方說話,讓人不心疼也難啊!微微笑著,我更加溫柔地撫摸著琉官哭腫的眼窩,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著他的手心,哄他忘記不愉快的話題,安心等醫生趕到:「算了,琉官說不抄,咱就不抄。來來,別想那個傢伙了,我給你講個笑話,咱們開開心心地等御醫來,不哭了哦──」
「呵……王爺也會講笑話嗎?」沒有辜負我擠眉弄眼的苦心,琉官抿了抿唇,怯懦地笑了笑,安安靜靜地躺好,大眼睛感激地一眨不眨望過來,清澈地倒映著我偉岸的身姿。
「當然了!不要小看我,本王的笑話足夠讓你笑到明年的這個時候!」耍寶地耀武揚威道,我想也不想,順口就祭出了耳熟能詳的一個笑話,只希望這邊的古人還覺得新鮮就好:「嗯──比如說:有一家父子三人,每天吃飯的時候不炒菜,只在飯桌上方懸掛一條鹹魚,父親規定家裡人看一眼鹹魚吃一口飯,這樣飯就有味道了。哈哈,有一天吃飯的時候,大兒子抬頭看了鹹魚兩眼,小兒子就丟下碗起身向父親告狀,父親聞言大怒,抓起大兒子邊打邊說『你這個敗家子!怎麼如此貪嘴!』哈哈哈──好玩吧?」
「嗚……」自得其樂地說完笑話,誰知我話音剛落,美少年非但不笑,還給我當即哭了出來?!沒、沒搞錯吧?!喜極而泣我聽說過,但至於哭得花枝亂顫,險些斷氣嗎?
「琉、琉官?!你怎麼哭啊?!」
「王爺……嗚……您說的不就是我家裡的事嗎?要不是家窮……爹也不會把我賣給戲班子受這些活罪了……嗚嗚……我家裡七八口人……連飯都吃不上……何況鹹魚呢……嗚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琉官臉一白就要昏厥過去,嚇得我急忙衝到門口,忙不迭地催促:「可惡!來人啊!御醫呢?!怎麼還沒到——」
完蛋──中國的古典笑話多如牛毛,我好死不死地幹嘛偏講這個?!勾起了琉官的傷心事,我、我這是來是救人還是來害人啊?真是笨吶!唉唉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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