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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暗電影課

對於來艾傑利參加學院活動的白羽,一路上要制止不停喋喋不休問他學了哪些魔法的破流實在成為一項艱困工事,破流就是不肯相信白羽在咒術學院那邊只是看書還有聽學長姊講些基礎理論而已。
關於這件事她有自己的看法。
「一個普通高中生學會魔法的那一刻,我必定要見證看看嘛!」
白羽懷疑她連要自己表演的內容都先設計好了。
「再說我一看就知道你是那種私底下偷偷學會然後什麼都不說的類型。」
要妳管!
少年看雲看樹就是不願正眼對上破流,以免她又問起尷尬話題。
「妳那麼想看到時就請隨便一個學長表演法術給妳看,記得表示和我無關。」
「這樣很沒禮貌。」破流有點害羞地說。
那叫他表演特技就沒關係?白羽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電影欣賞到底要放哪部作品呢?和咒術學院有關,應該不會是普通的動作片或愛情片吧?」破流不費吹灰之力跟上白羽步伐,兩人穿梭在教室樓層間的走道。
「這我也不知道。」白羽答道。
「你的傷不要緊了嗎?」破流望著今天和她外表有異曲同工之妙也以繃帶襯托的白羽。
「晴阿姨的藥和推拿挺有效,不愧是道館師範,對治跌打損傷很有一套,傷處雖然還有點痛但是不妨礙活動。」
尾音驟然消止,白羽搭著護牆往下望,笑意倏忽從唇畔淡去。順著他的視線跟著看過去,破流看見一小群人正散漫地坐在階梯上,從動作看來像是在抽菸。
「怎麼了,白羽?」破流閉口不言,她敏感地捕捉到了少年臉上一閃而過的嘲諷表情。
「沒事,我們走吧。」但他邁出不到三步後就被破流強行拖了回來。
「不對,一定有事。是不是他們欺負你?」破流口氣嚴肅地逼問。
「破流,說好不談這事。」
底下的人似乎發現了從高處鳥瞰的兩人,對他們做出不雅動作,此舉更是惹怒了破流。
「有這樣說過嗎?」她認真回憶起昨日對話,印象卻不太清楚。
「嗯。」不管有沒有白羽決定先應付過去再說。
「好吧,你的部分我不管,我管我的部分就好。」她帶著躍躍欲試的表情活動手腕。「我們走過去時一定會穿過他們,我可不想為了這些人繞路。」
「破流。」白羽的語氣接近呻吟,他總算明白她母親為何慎而重之地對他說「破流就拜託你了」的委託真諦,那實在是一句很坑人的話。
「晴阿姨要妳在學園裡自己小心。」
「我一直都很小心。」破流理所當然地回答。
「她的意思是小心不要惹事生非。」白羽苦口婆心地告誡。
「這裡是高中部校舍,萬一被人看見就糟了。」
「現在又沒上課。」少女開始推拖。
「社團和學生會的人呢?而且萬一被風紀會看見鬥毆,就算妳打贏也無濟於事的。」
「那樣的確挺麻煩。」破流接受白羽提議,決定將時機留到天時地利人和皆備時再動手。
「小學弟,小學妹。」一道聲音冷不防從兩人身後響起,鬼魅般無聲無息地穿入專心討論戰術的少年少女。
「藻、藻學長,早安。」冷汗不自覺滑下,白羽不知對方到底聽見多少。
「高中部視聽室怎麼走?」
破流轉過身來,是那天來過班上的傳說人物之一,她立刻露出好奇神色。
雪肌長睫,一頭隨意披散的淡金長髮,秀挺鼻梁下的玫瑰色雙唇微抿出冷峻線條,雖然身材瘦高,但在寬鬆衣袍掩飾下,只是增添了飄逸氣質,難怪會讓人印象深刻並猜測性別,多半是觀者希望是有機可趁的異性而心生期待。
簡單地說就是,不管是男是女看見了藻,都會覺得倘若他與自己同性別就太扼腕了。
真是個美人兒……少女在心中感歎。話說回來,對方應該也會魔法,畢竟都屬於那個學院。
「從這座樓梯下去走到對面右轉走廊的盡頭就是。學長不是風紀委員嗎?我以為你應該對我們高中部很熟悉。」在「風紀委員」上加重咬字,目的在提醒破流,天有不測風雲,她剛剛沒被當成現行犯活逮,真只是一念之差的後果而已。
「未必如此,我巡邏的範圍大多是學院。」僅管藻仍戴上象徵糾察權力的臂章手持記錄簿,約略是他考慮到既然都要經過學部而順手配戴好應付不時之需的決定。
「原來如此。」冷汗很快被風吹乾了,和氣質仿如冰雪的院生並立,白羽仍覺得背心有些發寒。
「藻妹妹──我找到妳了!」伴隨著毫無徵兆的歡呼,藍影掠過白羽眼前,直撲他身側的院生。
「哇喔!」破流讚歎出聲,那招直接閃過轉身將對手打飛的那招霸王肘實在太完美了!
但下一秒兩個高中生忽然醒覺,護牆外不就是空中了嗎?
牆邊露出了疑似手指的顫抖物體,白羽很不想探頭卻還是去看了,藍色手染繞襟長衫的夏族院生正用匪夷所思的平衡感勾掛在牆外,然後眼中銳光一閃,他身形復又暴起,對金髮院生做出第二次突襲。
這次,破流連對方如何出手都看不清楚,只知道後來出現那個偷襲者在半空中翻滾了一圈躺在地上,並且讓欲襲擊的對象扣住脈門一腳踩在肚子上。
「這個天地四方摔也好棒!」
聽見小學妹的讚美,藻眼神似乎較為柔和。
「我們學院有變態,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收到了,學長!他是誰啊?」還是第一次看見妖的破流好奇發問。
對方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竟能避開習武已有小成的破流耳目,並用如此迅速的攻勢襲擊凜不可犯的藻,除了膽識以外,謎樣心態更是占了主因。
但已去過咒術學院數次,更在學園中多次與時川浪遊會面並討論過那棟黑白城堡裡的院生情況、特色專長,白羽早就不意外妖與藻這兩名前輩之間的相處方式。
按照時川浪遊的話說,那是充滿暴力色彩的友情。
「他是妖,順帶一提,藻說他是變態也不只是修辭上的形容,這位有非人血統,所以他是用人類形態在我們學院上課的,他們兩個是同期,十三歲時來本院就讀,已經一起待了十年,感情不錯吧?」時川浪遊接著從後面冒出,盯著倒地不起的妖。
「藻,等等要上課你又把人打暈……」
「否則讓他在學部給我們丟人現眼嗎?一點成年人儀態都沒有。」藻頂了下眼鏡,鏡面反光又閃爍地遮住他的眼睛。
「哦,原來你用人類標準來衡量妖的年紀嗎?」時川浪遊露齒一笑。
藻默然不語,然後抓住黑髮院生後領,冰冷地吐出句子:
「我先過去視聽室,人差不多都到了。」
語罷他真的單手拖著與自己身高體態極其相近的青年往先前白羽指出的方向走。
再之後兩人身影已消失於眼前,白羽和破流總算能鬆了口氣,金髮院生像是一團白金色的冰冷火焰,總是瞬間就麻痺了一般人的理智,只能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
「被那樣打不會有事嗎?」破流能看出那不是灌水餵招,而是真材實料的攻擊。
「這倒不要緊,妖也很厲害。」
「喔,為什麼妖學長要那樣叫藻學長呢?難道藻學長其實是女扮男裝來艾傑利?」破流不懂得隱瞞,一有疑惑便直接請教時川浪遊。
「因為他從看見藻的第一眼起,就把他當成女生愛慕著,然後其他人說什麼都聽不進去,也不能怪他,從現在模樣判斷,藻童年樣貌使人誤會的可能性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還真的很厲害。」到底要視而不見到什麼程度才能做到這樣?破流點著頭。
「總之我們學院也見怪不怪了,藻能自己處理好,因為妖不是完全的人類,行為偏差點也很正常,院內特殊身分的學習者本來就不少。」時川浪遊理所當然地說。
就像藻學長喜歡留長髮,並且認為這樣較有男子氣慨,哪怕其他人看法是原本還沒那麼雌雄不分的人,卻造成更多誤會情況也毫不理會。
旁候的白羽在心中默默在心中補充。
當白羽後來和妖、藻這兩個學長更加熟稔時,他便強烈感受到這兩人的相似性,最像的是自我中心這點,倘若會因他人眼光而改變作法,就不會是咒術學院的名人,從時川浪遊這些人身上,白羽卻是感覺到這個學院的特有精神。
反正習慣或許就成自然了,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那麼,就讓我們去上凱因的電影欣賞課,別讓這些難得聚在一起的麻煩分子等太久了,萬一他們拿學部試招,這裡可沒有結界壓抑破壞力。」
時川浪遊像趕羊般催促兩個年輕人就定位。
對於高中新生的少年少女,視聽室還沒排到適當課程前來使用,因此缺乏踏入該處的經驗,白羽與破流也是第一次來到學部視聽室,那是一個大可容納數個班級的環形室內空間,內圈部分由低而高坐位櫛比鱗次,每列都零星地坐了人,很少有院生靠在一起的情況發生。
白羽大致心算,最多也不超過三十人,以設備規模那麼龐大的學院來說,目前的出席數是個很鮮明的對比。
圓環底部的方形平面令人聯想到祭臺,此時咒術學院院長以及前來代課的魔法學院院長、戒之眼圖書館總長的凱因已佇立在那,接受院生們視線洗禮,眾人投射來的情緒有毫不隱藏的挑釁、佩服、好奇,更多是敬畏,也許對於某些女性學生而言,還參雜一點兒愛慕,無奈這兩個師長輩人物,早已逃脫歲月束縛,不只強到超乎常理,思維性格更是難以估量。
特別對於朝幽暗深淵中的知識妖魔探出好奇身體探索凝視的咒術學院學生而言,那種人就像是學園的道標般,證明他們追求的高度不是幻影,尚有更深沉之處待人發掘。那是只在學園中停留短短數年的普通學生難以理解的複雜情緒,甚至可以說是種野心。
白羽只覺得最後才進入視聽室的他們,頓時感到不好意思起來。
非常莊嚴的氣氛,無人竊竊私語,每個人臉上都帶有凝念沉思的慣性痕跡,即使是等待也能讓人感到無法融入其中的神祕氣氛。
「既然都到齊,那就正式開始了。」
凱因輕撫著手下圓滿如星球的海藍透明晶圓,其上正轉動著被微縮的影片畫面,彷彿無數碎片拼湊而成同時快速不安地游動著。
「本次上課參考教材,相信不少人應該有印象,是《噬夜》這部電影……」凱因剛起了話頭,身邊的學院長忽然轉身以未知語言和他對談,不得不暫時停止介紹。
但他所揭露的主題也引起不少院生交相討論,眾人皆認為,鼎鼎大名的館長難得開授課程,應不止看看影片寫心得如此簡單,然而,基於館長難以捉摸的性格,第一堂課也可能平淡無奇地度過。
趁著凱因不知被什麼問題纏身之際,破流轉頭與白羽談論起這部電影作品。
「你怎麼沒反應?《噬夜》很有名啊!」
白羽搖搖頭,表示自己很少看電影,而他家中也無裝設電視,再說他又不是北方人,兩人對有名的標準根本不一樣。
見同伴如此無知,破流只好從頭解釋給他聽。
他們預定觀賞的《噬夜》,是十年前據聞由真人真事改編的恐怖靈異電影,電影裡,一名小女孩在放學後教室遭受襲擊,事情爆發後,關於凶手的線索調查卻毫無進展,屍體也不翼而飛,只留下現場大片血跡,警方追查行動時屢次陷入瓶頸,卻在這時中央星城陸續出現血液被抽乾的詭譎屍體,宛若遭到吸血鬼攻擊般的奇怪傷口,使得案件更如墮五里霧中。
負責查緝案件的警察一方面和襲擊自己的吸血怪物對抗,並尋求有能力的驅魔師相助,千辛萬苦破獲事件真相,才發現原來怪物就是屍變的小女孩,而真正的凶手卻是……
講到這處時,破流笑了一下,故意略去不說。
「總之你看了就知道,這部是我小時候印象超深刻的鬼片,那時候大街小巷都在打廣告,而且我爹很欠揍,故意抓著人家看,害我晚上都做惡夢。」但事後玄宗也因為破流落下會夜啼的後遺症讓李晴狠狠地教訓一頓。
「因為我當時和那個小女生差不多大,一直很害怕自己會不會也遇到這種事,聽說還有人覺得學校太可怕了拒絕上學。」
雖然演員都是俊男美女,劇情也適時插入狗血的戀愛場面,但這樣還是鎮壓不住恐怖橋段的陰森感,但也因為《噬夜》讓破流對於世界上存在著壞人和怪物,以及以為安全的場所並不安全這件事得到強大認知,後來或許她漸漸就養成了嫉惡如仇的個性。
在那之後破流興趣轉向習武,其實她和白羽情況相同,很少將時間和專注力耗費在聲光享受上,不過人印象最深刻的往往是童年回憶,這也是她現在還能很流利地向白羽介紹的原因。
「而且這部電影會紅,不只是它的商業效果十足而已,最重要的是聽說拍攝時還發生靈異事件,另外『警聯』因為《噬夜》引起廣大迴響才又開啟二十年前的懸案調查,後來真的找到凶手的屍體喔!現在想想它的傳奇性已經凌駕劇情之上了。」
警聯是由西、北兩大支柱地所締造的獨立正義組織,擁有按照傑弗炎斯聯邦公民法與西聯市憲章所制定的公法及專屬法庭和監獄,一般各地雖有犯罪情形,但茲事體大的案件或是牽連到政府內部犯罪都會移交給警聯,或由警聯的人主動出擊調查。
「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幾乎可說是靠電影劇本破案,很多當初完全沒發現的證據、人際關係等等,而那個導演也很神祕,聽說有私底下協助警聯的樣子。結果那個事件簡直像是過了二十年後死者委託終於被完成的感覺!不過那是限制級啦!小孩子本來就不應該看,但是真的太紅了也沒辦法,被剪成很多版本呢!」
「聽起來很有意思。」白羽頷首說,由於不是很感興趣的題材,他並未因破流洩露大量劇情而感到不滿。
「白羽,你怕鬼嗎?」破流圓亮的大眼飄起笑意。
「我倒是覺得人類比較恐怖。」他想了一下又說。
「鬼會可怕應該是像人的部分還是很多吧?」
「唱高調人人都會,等下看到畫面不要發抖就好。」抱持著拖人下水的心情,破流又躺回柔軟舒適的靠背上,在這種比戲院還好的設備中別說是看電影了,睡著都有可能。
這時龍風似乎交代完臨時動議,白羽、破流以及其他院生目送他配著腰間那柄長劍大步離開視聽室,此時凱因又發話:「各位,龍風院長有事先行離開,雖然少了他的參與有些遺憾,但不妨礙正事進行。」
來了,終於要播放影片了,雖然此間大多數人都看過《噬夜》,至少也都聽過劇情,但他們期待凱因帶給自己不同的東西。
畢竟電影和咒術學院有何關係?至少也該有個令人信服的答案。
「在我們正式開始前,請各位同學請勿戴上耳機與目鏡。」
凱因此言一出,原本裝置動作都進行到一半的破流差點卡住,其他人也竊竊私語。
「因為我們將用別種較為深入的方式,欣賞《噬夜》。」
語罷,人人感到失去重心,整座視聽室搖晃了起來,卻不像是地震,而是身體慢慢沉進麵糊般的下陷感,伴隨著封頂的黑暗,白羽情急之下抓住破流的手,兩人同時失去意識。
毫無半點暈眩,就是這般乾乾淨淨地醒來,發現自己站著,整個過程像是發呆,不知過了多久,發現自己忽然到了全然不同的陌生地方。
白羽推測此刻所停留位置接近都市市郊的荒地,遠望可看見高樓林立,周遭不遠處皆可見咒術學院院生聚集,同樣交頭接耳討論著突然的變化,白羽想至少人都還在這點聊具安慰。
「怎麼回事?催眠?」對於自己如何移動到現在腳下之處,破流不安地反扣著白羽的手,力道大到讓他有點疼痛。
「不知道。」但白羽隱約可預估這場電影欣賞課不會太正常。
兩人匆匆往時川浪遊所在位置靠近,他與妖藻站在一塊,眾人雖不見驚慌反應,但態度也不如先前輕鬆自在,然而四顧周圍卻不見凱因老師的身影。
「學長!凱因老師去哪裡了?」
正若有所思望著手心的時川浪遊聽見學弟妹呼喚,抬起頭來,正好看見他們相偕跑來。
「這裡是哪裡?」這句是破流問的,感覺很像是她從小長大的中央星城,但又有哪裡不太對勁,天空是種陰暗的鉛灰色,令人油然感到不愉快,從東北方望去,那在半空中閃爍的銀白群塔撐起的空中都市「水晶區」的確是中央星城最具代表的風景,難道他們一瞬間就從艾傑利到了中央星城?
「我們目前正在討論凱因的目的和手法,雖然看樣子像是電影裡的環境,但應該不只是幻覺這麼單純。」時川浪遊道。
「魔法被禁止了。」藻接著說下去,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腕。
「為何魔法不能用?代表現在不是幻覺?」白羽詢問。
「魔法技術完全仰賴個體的精神,除非讓一個御術師『相信』自己從未學過魔法,否則不會有想用卻用不出來的情況,就可能性來說非常低。然而,另一方面,環境裡有沒有我們能呼喚的精靈元素也是關鍵,這種科技區很難聚集到足夠的元素發動魔法。」
時川浪遊對兩個仍是普通人的學弟妹進一步解釋:「簡單地說,有些地方魔法會自動失去效果,最有名的無效地帶就是中央星城。」
「學長的意思是我們真的被傳送到了中央星城?這裡是過去的世界嗎?」
「那倒未必,穿越時空並非人類能輕易涉足的領域,哪怕是館長應該也不會輕易使用,還要看接下來的情況才能判斷。」
時川浪遊狹長的鳳眼微瞟,而後又開口:「看來不只是把我們都送到《噬夜》裡而已,還有其他考驗。」
妖在一旁也跟著點頭。
「其他人應該都已經發現了。」
跟隨他的提示,白羽和破流開始留意,白羽先察覺了視野中不協調的部分。
「人數變少了。」而且還在逐漸減少中,咒術學院來參加電影欣賞的院生原本就不多,消失跡象非常明顯。
「看來不會有讓我們團結應對的機會,否則分組就失去意義了。小學弟和學妹,你們最好靠近點,以免分散就糟糕了,這裡到底是怎樣的世界我也沒把握。」
「藻妹妹,不要離開我喔,浪遊都這麼說了。」想要靠過去牽藻的手,不怕死的某人發出慘叫聲,感覺像是腳背被狠狠地踩住了。
「學長,難道我們不能跟你們一起嗎?我只是見習生而已。」白羽著急地說,他可不會用什麼魔法攻擊防禦之類。
「既然是課程,相信凱因應該會看情況給予程度不同的考驗,就算私下要同行也無意義的,這裡並非真正的起點,加上我們三個所學其實都以攻擊見長,萬一發生了什麼突然意外,考慮到波及範圍其實你們反而比較危險。」時川浪遊理智地分析道。
聽學長這麼說也有道理,白羽仍感到前途茫茫。
「安心,既然都在《噬夜》環境裡,想必少不了相遇的時機,我們兩組都順著主線走,應該會在現場會面,反正現在大家都用不了魔法,小學妹是星城人,環境上也不會太陌生。」藻細想了一下,提出他的見解。
「藻說得沒錯,等等免不了被凱因打散,在中央星城內找機會再碰頭。」
時川浪遊對兩人點了下頭,返身走回妖藻身畔,果不其然下一秒三人身影便從視野中消失無蹤,迅疾得彷彿從未存在。
四周不知從何時起僅剩下白羽與破流這尚待分配的最後一組,中央星城風景輪廓有如海市蜃樓,在模糊如煙的遠方寧靜地聳立。
這次忽然換了個地方,兩人已經不像初次那樣吃驚,到了向日葵花圃邊的泥土徑上,手指還是緊緊交握著。
轉眼成了黃昏,白羽發覺時間感遭到混亂,如果設定成回到過去應該不至於這樣古怪,目前的感覺像是人在電影裡,時間卻被人任意操縱快進或後退,不知下一步會跳到哪裡?
接著又會如何?凱因老師希望他們從這裡出發?
他完全像是在夢裡,害怕雖不至於,但卻找不出什麼具體頭緒。
原本以為是單純電影欣賞,現在也被拖下水的破流,白羽更不知該如何和她說話,是他害她遭遇這種古怪情況。
突然遭遇到這種意外,女孩子應該會很不安吧?
「哇塞!原來咒術學院隨便一堂電影欣賞課也這麼大手筆,一下子就穿越到異世界,凱因老師實在太厲害了!」
不,她看上去非但不害怕,還有種很開心的感覺。
「不是異世界,是《噬夜》裡的地方,應該像是亞空間之類。」白羽自己也搞不清楚。
「和異世界意思不是差不多嗎?」破流皺著鼻子問,這種名詞原本就只是字面上的定義。
「呃,」白羽忽然感覺有點離題,連忙將注意力抓回。「沒想到妳適應挺快的。」
「娘說這就是我的優點啦!遇到不合理的事情別計較太多,只要分辨有害無害就好了。」破流就著兩人仍握著的狀態,忽然帶動白羽往某個方向跑。
「等等,妳要去哪裡?都搞不清楚凱因老師打算要我們怎麼做,這種情況下擅自行動太危險了,既然學長他們說是《噬夜》的世界,那麼就有凶手和吸血鬼了,那在具有危險的前提下,我們應該先等待提示然後擬定戰略──」白羽邊跑邊說的狀態下,整段話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
破流腳下驟止,白羽險些因此跌倒,她轉過臉來說:「戰略早就擬好啦,誰像你那麼慢,而且凱因老師的意思很清楚吧?」
哪裡清楚了?白羽很想這樣問。
「就是讓我們跟著劇情走,然後和故事一起互動。所以我現在要去調查那個小女孩死掉的命案現場,說不定還來得及阻止凶手呢!這有點像犯罪型RPG攻略呢!」
「妳是說我們已經在發生命案的那所學校?」這裡是小學,白羽大致肯定,但他對破流莽撞想要調查現場的行為不表贊同。
「看場景應該沒錯。」
「那應該等警察來,萬一我們被當成凶手怎麼辦?」
「命案被發現是清晨,現在才黃昏,如果我們過去或許能阻止凶手。」破流畢竟看過電影,比白羽知道更多細節。
「現在學長他們也不能使用魔法,我們在立場上差不多,那這樣只要在那名凶手犯案前阻止他,我們的贏面很大。」破流握緊拳頭,信心十足。
「假使那凶手不是人類呢?」白羽質疑,卻看見破流原先還有笑意的臉孔一瞬褪成冰冷的怒氣。
「你也許會覺得和電影情節生氣很幼稚,可是,那個事件是真的。我小時候看到報導時哭了好久。我很氣自己不能做些什麼阻止過去已發生的事情,凶手是人類,至少殺了小女生的凶手是,他就是被害者的級任老師。」
「為何凱因老師要選擇《噬夜》,為何要把我們帶到這裡,我不明白,可是,也許他想考驗我們面對事物的看法。想著這只是電影啊,不是真的,取巧通過的人,也許真的遇到有人在我們面前被傷害時,那些人也會說著危險呀、能力不夠之類轉過身離開吧?」
「我沒說不去。」白羽掙脫手指,按著破流肩膀往建築物一指。
「只是要想清楚,凱因老師設計這個世界的真意。畢竟這裡絕對不可能是當時的人事物,只是不知為何擁有高度的關聯性而已,雖然知道凶手的身分,但就如此將他逮捕,難道就能結束一切?」
「冷靜想想,凱因老師說『電影欣賞』,他也許是希望我們觀察到最後,那是不行動就無從得知的部分,還有這不是RPG,我們沒必要代入太深。」
「白羽!」破流微惱地喊了一聲。
「這是我的課程,就算要考驗也是考驗我,而且學長提到需要會武術的同伴,表示的確有危險性存在,如果妳堅持要涉險,先退掉戰略技擊加入我們這邊再說。」
白羽不在乎成績,他只擔心萬一破流有了閃失,他會很麻煩而已。
「……」破流不甘願地瞪向他。
「那你想怎樣啦!」
「先約法三章,行動方針看我,如果妳堅持要亂闖,我只要遇到任何一個學長,就會請他將妳找間旅館關起來,或者,凱因老師應該也不會放任一個不是本院的高中生在這裡胡亂冒險。目前只是妳的臆測,我倒覺得不是考驗。」白羽坦白地說出他的打算。
「那是什麼?」
「無論如何在第一堂課考驗也太誇張了,凱因老師的目的應該只是觀察。」
「觀察?要我們觀察《噬夜》的事情嗎?」
「不,是他觀察我們,如果他想藉某個事件一次看清咒術學院他未來要教學的學生特質,這種推測也很合理吧?可是,這次參加的人除了我們以外都不是普通人,只是面試的話也不夠,但若讓他們以拿手的魔法應付危機,則難以看出個性。」
白羽說完以後,略為看了下四周,不過說幾句話時間已經天黑了,無人校園顯得安靜幽森,飛蛾撞擊上燈罩的沉悶聲音清晰可聞。
「既然比其他人都早要來到這裡,此處應該有凱因希望我們看見的關鍵。」白羽總算願意邁開腳步往校舍走去。
一聲淒厲尖叫劃破靜謐,兩人俱是臉色一變奔跑起來。
「出事了!」
「總之先過去看看,但一定要小心,破流。」白羽神色嚴肅地警告著。
「我知道。」她跑得比白羽快,一下子就超過了他。
「我先去看看!」
「等等!」才剛說過就忘了,這女生是金魚嗎!
白羽的意思可不是要她先過去,他氣急敗壞地追著破流身影消失方向,深怕兩人才剛開始就走散,進了校舍後,幸好腳步聲還很清楚,在整棟建築中引發空洞回聲,看來她已經到了樓上。
白羽暗暗發誓這次事件結束後他要去練個短跑,居然一轉眼就追丟了破流,就算她說自己有在練武這種差距也太誇張。
順著樓梯往上爬,白羽同時豎耳傾聽腳步聲位置,追上了三樓,漆黑走廊上僅存角落逃生方向指示燈的暗綠色光芒,教室也融浸在黑暗中,一陣涼意竄上背脊,方才還很清楚的腳步聲此時卻顯得有些模糊。
「啪噠……啪噠……」
「啪噠……」
方才一直出現在前方的腳步聲,不知何時也從後方響了起來,前後都有人走著,前面的聲音彷彿原地踏步,不曾變大或減弱,相反地,背後腳步卻朝他逐漸逼近。
此時此刻,白羽再勉強自己都很難將那既沉且澀的走動方式當成破流,到底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跟著他的東西是何方神聖?
不能回頭。
某種強烈的預感告訴他,也不能停下來,現在那腳步聲只是跟著自己而已,倘若他出現其他大動作,或許就會從後邊襲擊過來,而前面誘導的聲音同樣危險。
該怎麼辦?身上沒有武器,白羽有的只是從咒術學院那填鴨而來的魔法知識,但那些對目前情況似乎也派不上用場,
冷靜下來看清楚那到底是何方神聖。白羽深呼吸憋住氣息,後方存在似乎又拉近了一點距離,再走過一間教室就是廁所,裡面一定有儲放掃除工具,他只要抓準時機衝進去拿到手,或許還能抵抗一陣。
當他慢慢壓制下過快的心跳,打算放手一博時,從他意想不到的側角伸出冰冷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將白羽拖入黑暗之中!
有人輕輕靠在他耳邊說了話。
「是我。」
破流鬆開摀著白羽嘴唇的手,又將他往黑暗中拖,隨著腳下起伏兩人上了講臺,然後躲在講桌側面,一轉眼月亮又被雲氣淹沒了,四周恢復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腳步聲停頓了下,然後又繼續走動起來。
兩人屏息不敢動彈,從門縫中出現比原先黑暗更加沉重具備量感的暗影,它佝僂著背脊,龐大體型卻幾乎頂到走廊天花板,手指觸地拖曳著腳步,看似人猿,卻有著長到必須折彎成兩段垂在胸前的脖子,皮膚鬆鬆垮垮地垂著。
怪物。少年少女同時浮現了這個字眼。
等聲音漸行漸遠後,破流又貼著白羽的頭側,以極盡低微的氣音囑咐:
「那怪物知覺似乎很遲鈍,但現在從它正在巡邏的路線撤退太危險,我先開窗,從外面爬下去,你敢嗎?」
白羽點頭,破流於是從他身邊靈巧地後退,伸手拉開勾鎖,將窗戶推出可容人出入的空間,又傾聽那怪物沒有折回跡象再對白羽招手,等他也靠近窗邊後,她先爬過窗櫺,輕盈地落在僅有肩膀寬的斷面上,隨後幫襯白羽遮扶著讓他也退出教室,兩人蹲在窗下,又是張望片刻。
然後破流以手掌撐著邊緣將自己吊下二樓斷面,一盪一跳又如法炮製落到地面,白羽也學著她的行動,以稍嫌笨拙但無大礙的方式著地。
白羽落地時不慎製造出噪音,破流連忙抓著他竄入樹叢中,兩人皆是心跳如擂鼓。
「想不到你身手還不錯。」少女低聲稱讚。
「我以前在老家也常爬樹的。」白羽老實解釋,但沒辦法像破流那樣流暢地克服高度落差就是,不慎碰撞拉扯到的傷處仍有些刺痛。
「噓。」
破流卻不由分說強迫兩人躲在樹叢下,在她示意禁聲後,白羽恍惚有種與環境融為一體的錯覺,但隨即從枝葉縫隙間繼續窺探他們溜出的窗口。
事後回想起來,白羽真佩服破流野生動物般的直覺,換做是他,會選擇窗下緊貼牆面的視線死角繼續監視建築內部,但兩人才剛躲好,接著某種詭譎景象發生了,從窗戶長出一棵巨大漆黑的植物,有著像是蕨類似朝外探出的線條,缺乏光線照明情況下,白羽花了幾秒才忽然反應過來,那正是怪物的頭!
它將長頸伸出教室外到處探索,白羽甚至擔心自己的心跳聲會大到驚動對方,所幸雲層遭夜風吹開,被月光照射到時,怪物發出了低低的呻吟,隨即將頭部縮回黑暗了。
白羽和破流也在那一瞬看清楚它的模樣,那是雪白的骷髏,幾乎只黏著一層皮,像是人類與動物混雜的外表,這下子連破流都不敢再說要去看命案現場的大話,他們膽戰心驚地撤退到操場,防備著哪處黑暗角落又竄出怪物來。
「那是什麼啊?電影沒有出現這種妖怪。」直覺不能交手,破流看著自己還在顫抖的指尖。
「所以這或許只是布置成《噬夜》場景,卻是另一個世界,妳還要去看嗎?」白羽第一次和這種超自然存在近距離相對,他只感到束手無策,本能反應是逃,料想破流也差不多。
「這有點像藏寶地點有怪物NPC看守的感覺哩!」
「別再用遊戲比喻了!」白羽按著抽痛的頭側,比起怪物什麼的,破流無法預測的舉動更讓人容易緊張。
「至少等到天亮再做打算吧?」如果這個世界還有太陽的話。
「啊,嗯嗯。」破流回以無意義的狀聲詞。
「先離開學校找個落腳處,然後請妳將《噬夜》所有還記得的細節說給我聽,雖然不知道凱因老師將這個世界擬真到幾分,但最壞的打算是我們連學長他們也遇不到,至少在離開這個世界前要設法自保。」

看見剛才那個怪物,白羽已經不能樂觀地說這是見習生能輕易適應的世界,怪物只是驚嚇他們的幻影;幻影不會讓人全身發抖,打從內心深處發冷起來,他們所看到的的確是科學常理無法解釋的異形,且不知為何寄宿在夜晚小學校中。
方才導致白羽和破流逃跑的不是怪物可怖的外表,他們在那之前就已萌生絕不可和其正面衝突的決心,那是一種十分生物性的威脅感,某種動物面對敵人時自我保護的本能。
浪遊學長他們也看見了類似的怪物嗎?
他們想必不會像自己如此驚慌失措,可是他身邊還有破流,他就算有自己的計畫,倘若和破流行動相抵觸,還是無法預料情況會如何偏移。
到底是他太小覷凱因老師的電影欣賞課,他又犯了從名目上相信事物內容的淺薄失誤。
白羽依舊相信,這場由艾傑利學園起頭的異世界之旅,縱使情況危急,應該也有最低限度的安全底線,毋須太早絕望或慌張,老師和學校一定還把持著情況發展,不會讓學生真的受到傷害。
無論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相較於學弟妹們在小學校的出師不利,時川組則安步當車地漫遊在他們被傳送到的公園裡,彼此都是任務經驗豐富的老手了,他們並未將看似相近的世界和現實或幻影劃上等號,在魔法技術被侷限的情況下,更是小心翼翼不敢疏忽。
「浪遊,你覺得凱因這下是什麼意思?」妖是三人之中無需藉助魔法,感知能力也極高的院生,這歸功於他的特殊天賦,但極盡所能地觀察過後,發現這個世界感覺就寫實得很像中央星城,真正的現實世界,因此由他提出這個問題意義格外不同。
假使是連混血而擁有人類以上力量的妖都看不出構成眼中萬象的漏洞,那麼在原本就限制魔法的科技城市中,他們除了判斷力和過往經驗以外,大致上是無法從規則面去破解凱因的限制了。
和白羽等人擔心的問題層級不同,這些院生懷疑是否在被轉移的瞬間,凱因就連他們的認知都動過手腳?即使目前並未顯示跡象,也不能保證絕無這種可能。
人類原本就是容易被錯覺誤導的動物,所謂的精神本身也充斥著許多能自我誤導的陷阱,但時川浪遊他們這一組有妖在,基本能力遠不是他們能相比的存在作為基準,妖對《噬夜》這個世界的真實感讓情況變得很吊詭。
而且,他們這一組也有個微小但致命的缺陷。
「為什麼你們兩個會沒看過《噬夜》?凱因既然都提示這麼清楚了,解開謎底的鑰匙一定和劇情有關。」由於妖和藻的神情太自然,時川浪遊直到剛剛才察覺有異,真是了不起的敏銳直覺,儘管如此這兩個人還是一臉無辜模樣。
「沒空看那種東西。」藻一直是非常忙碌的院生,說他有一半是醫學院生體質也不為過。
「白夢堡又沒有電力和科技產品。」妖雖然也是一派輕鬆,但他的表情比起藻來就僵硬了點。
「這不是藉口,經過其他學院要看機會多的是。」時川浪遊不給面子直接揭破妖的心虛。
「藻沒興趣的東西,我、我才不看哩。」拉不到心愛的人,拉一下討厭的前輩補償也好,時川浪遊發現袖子上黏了大型障礙物,聲音還顫抖著。
「你不會告訴我現在還怕鬼吧?」時川浪遊蓋著眼睛歎息。幼年的妖剛進入學院時的確是有這毛病,不過一段時間後就適應了。
「那邊是那邊,這邊是這邊啊!」妖悲憤地強調。「不管怎樣,這不是那個中央星城,時間感不對。雖然是真的,可是哪裡不對我說不上來。」
「那裡!」藻忽然發聲。
「咿呀!」妖看也不看緊閉上眼睛,用手指壓著臉。
「你們玩夠了沒?妖,你再這樣等等不理你了,會拖後腿的笨蛋讓他自生自滅。」
時川浪遊對這對咒術學院活寶有時也很受不了,偏偏所有人都覺得讓領導學生來處理問題小孩是天經地義的事。
「浪遊,那裡好像有人,我們去看看。」藻看也不看妖,又指了指某個方向,然後逕自邁開步伐。
這就是時川浪遊就算想也無法和見習生同組的真實原因,做任務時還好,但不合群是咒術學院的註冊商標,其中又以妖和藻這兩個人特別難搞,因此他被學院長私下指示要管好這兩個說優秀是很優秀,但某方面又特別缺乏常識的院生。
其實現在各組應該也是差不多情形,時川浪遊暗自估計,大家應該都還未有過在不用魔法前提下團隊合作的經驗,凱因第一步就點到了洛歌斯的弱點,果然這些館長的棘手都不只是武力而已。
不過,也許是預謀也說不定,這種沒有明顯危機感的平靜,反而容易使人鬆懈。
領導學生仍是一邊沉思著,跟著金髮院生腳步走,準備觀看到底是什麼吸引了藻的注意。
一群正在沙坑邊玩耍的小孩子。
到這裡還好,接著三名院生同時降下了臉色,他們腳邊還有著一個淚流滿面,只有鼻端以上勉強露出沙坑的男孩頭顱,不仔細看甚至無法發覺那是個活生生的人!
他覺得好熱又好痛,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鼻涕和眼淚也讓他看不清楚又無法呼吸,他不是愛哭鬼,時川荻自己也不想這樣示弱,可是他真的好害怕,他們會殺死自己嗎?他們總是說自己不應該活在世界上!
他會死嗎?死了就不能見到爸爸了,他一定不能死……
要反抗,雖然和爸爸約定好不和人打架,但是他可以逃跑,時川荻一直都是這樣做,逃離那些欺負他的對象,雖然有時候不太成功,但大多時候只要他乖乖不還手,總還是能夠回家,只要把弄髒的地方洗乾淨,爸爸就不會太擔心。
爸爸總是和他說,他雖然拿到學校聘書,但是這裡有錢有勢的學生太多了,為了生活只好忍耐,爸爸說了好多,時川荻也聽不太懂,雖然因為教職員工的子女可免學費就讀,但他還是喜歡以前普通的小學校……而他最要好的朋友也轉學了,只剩下這些總是欺負他的同學。
今天他們把他埋在沙子裡,曬了一整天的滾燙沙粒讓時川荻皮膚刺痛,整個人動彈不得,他不想求他們,那樣只會惹來嘲笑,只有一點時川荻不會妥協,只要他求饒,他們就會嘲笑他爸爸。
爸爸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時川荻固執地想著,不可以再讓爸爸添麻煩了。
「他又不說話了,這什麼臉,黃皮膚真是噁心。」一個膚白賽雪、高鼻深目的小女生細聲說。
「潔蒂,不要隨便侮辱我們東土血統,不過這小白痴也不是夏族人,要不是他老爹在梓官小學教地理,他這種窮鬼怎麼可能進到我們學校來?沒辦法,老師賣的是學問,給他們薪水的是我爺爺,別期待他們有上等人的教養了。」黑髮男孩頂了頂眼鏡,腳下一踢,一片沙塵灌上時川荻口鼻,他雖然閉氣不語,嵌進眼睛的沙粒還是害他淚水直流。
「美琉子,我要妳買的東西呢?」
「是……買好了,理少爺。」留著娃娃頭的小女生怯生生地抱著一束白菊和香走來。
「你的小老婆回來啦!」身材較高的男孩勾著他肩膀笑道。
「麻煩死了,她只是爸爸說給我上課作伴,子公司經理的女兒而已,和族人都一個樣,唯唯諾諾私底下不知道在想什麼,真討厭。喂,美琉子,我有說錯嗎?」
「是的,理少爺。」小女孩捧著花低頭,用眼角餘光偷偷瞥著被埋在砂礫中喘氣的男孩。
「喏,照妳們的規矩給時川荻舉行葬禮吧!」不過十歲大的男孩,五官已經有著殘虐痕跡,他和同伴交頭接耳笑了起來,看來對自己的主意相當滿意。
「可是……」
「囉嗦什麼?妳也想和他一樣嗎?不聽我的話下場就是這樣!」
女孩慢慢走了幾步路,將白菊放在時川荻面前,抿了抿櫻花瓣似的小嘴,囁嚅著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將香插在沙中,雙手合十祈禱起來。
原本對女孩安靜卻聽不出意思的祈禱所表現出肅穆寫實的氣氛很滿意的眾童,發現她沒有停止趨勢,反而看起來就像是給時川荻喘息空間那樣 ,領頭夏族男孩又不滿起來。這畫面該是滑稽好笑的,而不是讓人感覺優美的悲傷。
「好了,滾開,叫妳做什麼就做什麼,真沒用。」
他粗魯地拉開女孩,和其他氣味相近的男女同伴圍住時川荻,居高臨下看著他。
「我們真的動手。」張佳理笑了一下,笑意卻沒到達眼睛。
「不會吧?真的要做,我們只是小孩子耶。」有人稍微遲疑。
「放心,我帶了武衛來,它會替我們善後的,我爸說做大事的人要從小培養膽量,殺個人而已,又不是用你的手,怕什麼?」語罷又朝時川荻說:「這次真的Bye bye囉!小荻。」
「為什麼?我又沒得罪你。張佳理!」時川荻知道他們要對自己不利,拚命掙扎起來。
「因為我討厭你啊!討厭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而且你來以前我都是第一名,一個窮老師的小孩憑什麼考贏我?沒錢補習,連中餐都吃家裡便當的小窮鬼──」他用昂貴皮鞋用力踢起一堆沙,使得沙面逐漸淹高。
「我最討厭在辦公室看見你去找爸爸的表情,什麼『爸爸我今天又考第一名』,那種乖寶寶的模樣,看了就讓人噁心!」張佳理深呼吸,又恢復自傲的表情。
「要把你家老頭趕出學校太簡單了,可是我不要這樣,讓他留下來然後被排擠,感覺更有趣嘛!我們讀書這麼辛苦,總是需要有點調劑是不是?」
「是啊!」
「理少爺真懂我們的想法!」
「我們將來都是大企業接班人,一個小學校的人都不能控制,長輩也會責罵呢!」
其他人紛紛應和他。
然後是一波又一波的沙子,迅速地淹上了時川荻的臉。
救我……救我……他想開口求救,卻是吃了滿口麻癢的沙,耳朵也漸漸聽不清楚那些嘲笑聲。
如果直子在的話,如果她在這裡……還好她轉學了,不然一定也會被他們欺負的。
這時他忽然又聽見張佳理的話:「對了,最後我忽然又想起討厭你的理由了,因為你和內田那個噁心的小賤人當好朋友,你不知道她在這學校裡還有做其他『生意』吧?可是這種事情瞞不過我,連我爺爺也被那小賤人弄髒了,你還好意思每次都幫她出頭!時川荻,白痴也要有個限度!至少別裝得什麼事都不知道呀!我最討厭你自以為天真的樣子!」
那一腳直接踢上他的鼻子,時川荻痛苦地低哼了聲,但也拜張佳理不放棄踢他的動作,小男孩又得到些許寶貴的空氣。
張佳理的話他完全聽不懂,只知道他說的是很不好的話,他想起自己和爸爸介紹他在新學校交到的朋友直子,但爸爸卻用一種憂傷的表情說那個小女孩很可憐,要他對她好,所以爸爸沒錯,他也沒錯,是這些人搞錯了!
「你……錯……是你不對……」
張佳理聽他居然還有氣回嘴,震怒之下這次瞄準眼睛踢去,卻讓一顆小石頭精準地命中小腿,疼得抱住傷處蹲跪下來。
「妖、藻,先救人。」
不知道是誰這麼說了一句,時川荻忽然覺得沙子變得像麵粉一樣鬆軟,然後一雙有力的手臂將他從地下很快地拔了出來舉在空氣中,四肢重新被風吹著的感覺舒服得讓他想哭。
時川荻看見了夕照下抱著他的那人,金髮在晚風中閃閃發光。
「天使姊姊……」
「不,是哥哥。」對方很快地糾正他,卻沒有將他丟回地上,也不怕弄髒身上乾淨得會發亮的衣裳,就這樣抱著自己,時川荻一時間不敢相信奇蹟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雖然他們穿的衣服有點奇怪,但是是兩個看起來很厲害的大哥哥和一個要時川荻稱呼他哥哥的天使姊姊,他們救了他。
他不會被殺死了,他可以回家了,想到這裡,時川荻終於忍不住抓著藻的肩頭嚎啕大哭起來。
第五章 噬夜
時川荻只哭了幾秒,很快強迫自己閉緊嘴巴,他不想在張佳理這些人面前示弱,而且他們不可能就這樣善罷干休。
果不其然,被石子打傷腿的男孩按著傷處,咬住下唇,原本姣好的眉心五官立刻凝聚出獰惡線條,他開口說了一句聽不清涵義的句子,其他男孩女孩也仿傚他的動作,念出了咒語般的話語,惟獨還抱著白菊的美琉子驚惶地抱住了胸口的花束,強忍著淚水。
從樹叢及設施陰影後走出五個穿著套裝的美麗女性,她們各自走到所屬主人身邊。
「武衛?沒想到現在小學生居然帶著這麼危險的玩具。」時川浪遊玩味地看著那些面無表情裸露細長手腳的美豔女人。
「你知道就更好了,快點跪下來向我道歉,無禮的笨蛋。」
張佳理強忍著疼痛站起來,怒視這三個俯瞰他們的大人。
「如果不要呢?小朋友。」
「就要讓你嚐嚐最新型武衛的厲害。」其他小孩紛紛應和,張佳理得意地插腰道。
藻眉心略陷,按照元素魔法使用者的禁忌,他們無法在科技區使用魔法,甚至離得較近一些也會受到自然力影響,精靈元素的活性被壓制而使魔力變得遲鈍艱澀,科技城對他們是相當不利的危險地帶。
武衛,沒有思維能力的護衛型機器人,雖然機能上並沒有另一種被譽為人工生命尖端結晶的「造命」多樣化,但也是極為細緻精密的戰鬥機器,每具的造價往往超過上億。
除了元素魔法,其他種類術式並非不能使用,例如腐蝕人身心的巫術,雖然不是咒術學院的流行體系,但他們多少懂得應付或甚至自己就能使用部分巫式。但對這麼小的孩子用出實在有違他們的信念。
最後,藻看向時川浪遊,咒術學院中曾經震驚所有人,跑去做了一樣異端創舉的院生。
以魔法技師的身分,接觸另一種科技力的洗禮,並且浸染得很深。
「交給你了,浪遊。」
「不會吧?你和妖打算袖手旁觀?」話雖如此,領導學生也不見慌張,只是帶著一些兒打趣語氣說。
「你身上不是裝了『那個』嗎?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普通情況下,魔法與科技立場對立,然而這個長達一千多年的天然環境障礙,隨著各處遺蹟出土,和科技本身不斷進化,人類開始在某些先進領域引入魔法技術來克服自然力對科技產物的破壞。
然而這種例外並不普及,通常科技、魔法依舊為了維持各自優勢而獨立一方,加上人口多聚集於科技區或是由其擴張的文化圈,居住其中的人民既相信世界是由人類努力發展的技術架構而成,自然難以承認魔法與其息息相關的學說信仰。
為了精煉精神與環境對話的法術使用者,也都仿傚古代的奇人異士,多半與科技之物保持距離,以維持生活簡樸和純粹,追求和自然同步脈動,好達到身心的磨練養成,提升精神力的強大。
「商業電腦可不是能隨便開機的東西。」時川浪遊這樣對妖藻說,倒也沒有慳吝的意思。
除了人望以外,時川浪遊領導學生地位屹立不搖的原因,還包括了他具有其他人在科技區所沒有的戰鬥優勢,他將「商業電腦」主機植入體內,換取微小寄生狀態的武裝便利性,也彷彿在身上攜帶不定時炸彈,隨時有被此種強大不穩定的電腦機具吞噬肉體精神的危險。
商業電腦,名稱令人難以聯想到實物,那是一種結合資訊處理與變形工具的微縮裝備,根據使用者的習慣,可以立即構造出工作站、武器甚至是各種設備需求,能量來自自然,而材質是稀有的流星壤。要將這項科技產物機能完全發揮出來,反而需要像是能使用魔法具有強韌精神力的人類。
「到傑弗炎斯出任務很方便,藻,你若也能裝一個,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時川浪遊任右手被銀白機殼所覆蓋,那異形般的構造物在他指尖處伸出了金屬尖管。
「噁心。」金髮院生皺起細眉,絕不妥協地回應。
「那是什麼?新型自動武器?」惡童裡有人疑惑並警戒地問。
「比你們的玩具要再更貴點的東西。」時川浪遊開始走向眾童,帶著足致威嚇的氣勢。
「殺、殺了他,他是敵人,這些人都是!」見那名黑髮男人竟不知畏懼地向自己走來,張佳理忍不住發下指令。
「你們也是,傻在那裡做什麼?」這種明顯只有「流星壤」才能創造的變形效果,不管功用是什麼,構成物質等級都在武衛之上,耳濡目染知道這種極端科技特性的男孩立刻命令其他人同時攻擊。
武衛內建廣角鏡頭的無機眼眸掃視過時川浪遊等人,開口發聲:「特殊指令,需請示大主人核准。」
「那就快點連線吧!麻煩。」
女性經過數秒靜默。
「指令通過。」
頓時,女人肢體彈躍上空中,扭翻著身軀現出武器或變形手爪從視覺死角進攻,妖下意識想搶上迎擊,空中卻傳來堅硬碰撞聲,那些攻擊全落在透明玻璃似的薄面上,而後平面如幻影般地消逝了。
「那到底是什麼?怪物!你是妖怪!」有女童以尖銳的聲音叫著。
「商業電腦對中央星城人有這麼稀奇嗎?」時川浪遊射出銀白長索,三兩下釘住了其中三分之一的武衛,其他武衛雖然還盡心盡力地攻擊,卻因各自分屬不同家主權,彼此並無合作共識,而顯得零碎混亂。
「『無形』和一次可使用兩種『自由素子』可是它的最大賣點,簡直就像魔法一樣是嗎?」
「你騙人!那種東西──我爸爸說那種東西根本不是人類能夠承受的商品,那是科技製造出的怪物!」因為商業電腦不止昂貴,最大的原因是,無人使用,哪怕罕見地精神可以連接上主機,使用者也隨時有因為失控被商業電腦融化吞蝕的危險!這種變形功能太強了,正常人完全無法駕馭,甚至無法壓制。

「妳呢?小妹妹,妳真的是人類嗎?」藻從戰圈邊緣走到時川浪遊所在位置的另一側,而將時川荻留給妖保護。他伸手撫向小女孩的臉,由於對她伸手的人是如此美麗嫻靜,她竟忘了怒氣和提防,任由對方靠近自己,直到那看似撫摸的手竟拍了她一巴掌。
藻的力道並不重,但已足夠讓小女孩的臉頰變紅腫起,她甚至還不明白這種舉動意味著什麼,然後眼淚掉了下來,她不顧形象地大聲哭嚎,其他男童都面面相覷,對藻出其不意的動作感到傻眼。
「你竟然打我!連我爸爸都沒打過我!你欺負我!不要臉!」
「會痛,可能是人類。」他笑了,句子內容卻讓她與其同伴忍不住一冷,這些從小接受精英教育,一些知識能力甚至在成年人之上的資優兒童聽懂了藻的意思。
「但不知道會不會流血……」他的手心不知何時出現一把亮著光的手術刀,小女孩發起抖來,鋒芒逼近了女孩陶瓷娃娃似的臉,當他們都以為藻會劃傷潔蒂的臉時,他卻只是裁下一小圈金髮。
「我替妳檢驗如何?」
好可怕,那個長得很漂亮的人,只是靠近對方,她就像凍僵了連眨眼都做不到。
其中一個男孩趨前扶起她,想要大聲辱罵藻,卻在女孩投進他懷裡顫抖不止的同時,與那人視線相交而啞口無言。
藻繼續走入那群惡童圍成的小圈圈中,彷彿優雅的白狼踱入羊群裡。
「快來保護我們啊!可惡,你們這些沒用的武衛!」
儘管和殺死黑髮男人相比,他們更看重自身安危,但是藻甚至看也不看將要刺入他後心的武衛,對手就被猛然由地面穿出的銀索刺穿並吊往空中,重重地摔上地面。
「可以嗎?藻妹妹她發飆起來可是不管男女老少的。」妖牽著時川荻走向基本上結束戰鬥的時川浪遊,有點擔心地問。
「放心,藻有醫師資格,他比專家更懂不讓人受傷的拷問方法,不過對小孩子這些也用不上,他只是單純想教訓對方而已。」
時川浪遊確認所有武衛都不能行動後才收起商業電腦,儘管是機器人,擬真度還是很高,和女人型態的東西戰鬥總不能說是令人愉快的事,青年有感而發道:
「妖,黑色無法被漂白,已經打開的潘朵拉盒子,只有用更大的盒子去把它封起來才會有效。今天就算在這邊改變了他們的心態,也無法改變這些小鬼來自的環境,關於這個世界我大概有底了。」
「那是怎麼回事?這些小孩子也是真的嗎?」妖手裡握著時川荻軟軟的小手,耳中能聽見血液被壓縮的聲音,他手裡牽的的確是個生物。
「就某種意義上,的確是『真的』,所以藻才必須這麼做。『教會他們同理心』。」
時川浪遊看著正將男孩一個個抓起來打屁股的藻,這倒是一副很家庭化的景象。
習得弱者的無助感,習得被操縱的壓力,習得眼淚與恐懼,以及他們信仰的力量並非永遠勝利。
「我發誓我會報仇,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殺了時川荻!」張佳理紅了眼怒喊,卻仍避免不了屈辱。
「如果你再說一句話,大哥哥就脫了你的褲子打。」藻用非常有耐心,幾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嚇飛了張佳理以及所有同伴的瘋狂憤怒,他們等於是發著呆看頭頭被迫趴在陌生人的大腿上挨打,然後輪到自己。
之後放走了那些惡童,藻拍拍膝下沙土站起。
「會留下精神創傷喔!」時川浪遊按上他的肩。
藻回頭,露出了一抹奇妙的微笑。
「沒有創傷的人,只是將創傷留在別人身上而已。」
最後藻說了一句話,讓那些孩子臉色發白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你對他們說了什麼。」
「『我會看著你們』。浪遊,這句話不錯是吧?」
孩子王的個性還是改不掉,這個藻也夠任性了。
時川浪遊含笑搖搖頭。
「藻妹妹,如果我們以後有了小孩,妳也會這樣管教……」剩下的話大概只有居住在沙坑裡的昆蟲聽見,藻復又抱起時川荻,無視妖的存在往公園外走。
「浪遊,我頸骨差點斷了耶,你不是說藻不會讓人受傷嗎?」
「所以對象是你就一定是故意的。」
「咦!為何?」妖恐慌地用手抓著臉。
「因為他是男人。」
「你剛剛有說什麼嗎?」妖又是滿臉笑容繼續追著藻屁股跑。
算了,個人造業各人擔。
時川浪遊不快不慢地跟上,就目前看來情況仍在掌握之中,他們已經遇見《噬夜》主角之一,進入主線只是遲早的事。
凱因帶他們進入的世界,確實有哪些地方不太對,然而時川浪遊自己的答案,真的能等同事實嗎?現在倒是有點擔心那對學弟和學妹了。
從商業電腦上讀取的反應係數和所吸收的衝擊分析,都表示這是具備質量的現象界。
但是光從季節和時間流速的矛盾,就能判斷眼前不是過去,時川浪遊倒是有去過非常類似的場所,那是一種懷念的既視感。
連戒圖書館裡側深處,館長們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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